塵世漫步落筆非俗

通讀了喻軍華同志《塵世漫步》全部文稿之后，我很樂于為此文字雖不甚多，內涵卻相當厚重的散文集作序。

軍華同志雖還年輕，卻已擁有較豐厚的生活閱歷與創作經驗。作為一位有進取、有特色的散文作家，在此以前，他已經出版過《另眼繽紛》和《一縷陽光透窗來》兩部散文集。難怪我在初讀他的《塵世漫步》這部新的散文集時，曾激賞于作者對人生體會之深和行文之游刃有余。看來無論在對生活的認知還是文筆的練達上，確都需要有實實在在的磨礪才能達到一個較高較深的層面。

對于這部文稿，我要說的話很多，歸納起來，主要從以下四個方面談談我的感受。

首先給我印象極為深刻的，是本書作者對生活觀察的細致與感受的獨到(可以說，他的感受也觸發了我的類似感受)。舉例來說，集中之《袁河》我認為是一篇具有多方面優長的力作。作者所生長的地方為古時之袁州所屬，袁河當然是他最熟稔最情有所鐘的鄉河。寫故鄉之水者可謂甚多，而河的本身在不同地域又有若干類同之處，但喻軍華所寫之袁河何以能在我心目中留下如此鮮明而深摯的印象和感覺?我以為關鍵在于他觀察之細、體會之深，從自己的獨特經歷獨特感受透視出河的獨特品貌乃至獨特的個性。河是載體，人有靈性，而唯當人的感覺和心靈融入這個載體，那么河也便有了靈性。故而喻軍華的《袁河》也便不同于很多人所寫之鄉水。

在這方面，使我印象深刻的散文還見于他寫親情(妻子、女兒等)的若干篇章。同樣的，我覺得他觀察之細致實際上是用心感受得到位所致;而眼睛實際上是心靈與情感的外顯。這樣用心去感受的作品自然就不會雷同于一般。因為，人是有個性的，心靈的感受也有不同的層次。由此，我們亦可進一步悟到:盡管人人都有親屬，都可能為親情感動而訴諸筆端，但上乘之文則肯定不會流于千人一面，千篇一腔。不是嗎?

另外，我不能不提到的是喻軍華散文的韻味。這對散文來說，無疑是一種不俗的境界。毋須贅言，真正可以稱之為散文的東西，不可能沒有一定情味在其中的。而韻味則又不是一般的情味可比，它要很耐得住品味，耐得住咀嚼，而且愈品愈嚼就愈覺其余韻無窮。夠得上這種濃厚的韻味者，應該說是上升到了一種美學層面的。本集中并非少數篇章達到了這種境界。如《小巷》。類如小巷的詩文及其它文藝形式的作品不在少數，陸放翁即有“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名句為人所稱道。但喻軍華的“小巷”則是他個人的所歷所感，將今人的情趣與濃郁的古意融合得那么熨貼，那么諧調。盡管讀者可能沒有步躡他的那條小巷，卻深深為他筆下的濃濃韻味所浸染，而產生了身在其中、情在心中的感覺。這當然是心靈貫通的作用，也是文學特有的魅力，是真正“有情人”與筆下功夫達到較完美契合的產物。

本集中一些涉及人性與感情碰撞的篇章，讀起來也深含韻味，而且往往含有一種淡淡的無奈與憂傷。其中一篇名曰《看起來很美》近于小說形態的散文，在道德、法規與人性某個焦點問題上的矛盾和沖突中表現得十分強烈;卻并非僅是表面上的劍拔弩張，更多的是留下了在人生道路上遭致感情伏擊的況味，其余緒也足以使人品咂一番的了。這種近似小說型類的散文并非僅見，過去似乎更多些。最典型的如何為的《第二次考試》，即使在選入多人集中，有時是以散文，有時則是以短篇小說編入的。喻軍華此篇以其內在素質而論，還是應列入散文為宜。我在讀它時也是以散文來感受的。這種型類的散文有些也是很好的，可以表現散文作品從內質到形貌上的多樣化。

散文的韻味，從本質上與詩有著姻親關系，我認為。

還有，從本集中不難看出作者長于思考以及他思考的深度。其實，一個真正感情豐富的作家，絕不僅僅能將他的所觀所感噴發為外溢的激情，其另一面幾乎必然會沉淀為深度的思考。而且這不僅僅是一種主觀的故意，更是一種錘煉的火候。在本集中，這種思考凝成的文字可謂比比皆是，如在《袁河》接近篇末的一段文字:“滄海桑田的巨變，至今我沒有經歷，一條河流的變化說其大，也畢竟是細小的，就如一個人，就如我，再怎樣的變化，匯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奔逝無垠的時光，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啊。”

有的通篇都是敘述、詩意與哲思的融合，字字句句都是人生歷程諸種況味的結晶體。如對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自殺的思考與探討，既廣且深，其思想流程為詩與哲理語言所承載，因此讀來酣暢而不艱澀，有回聲而不沉悶，為這種類型文章中之佳構。

從本集中看，作家的哲思還反映在對普通的相對貧弱的平民有一種深摯的悲憫。我從《擺攤的老人》、《失去了車輪的板車》等篇中充分地印證了這一點。作者顯然傾注了很大的關懷，也引發了對這類社會現象與人性問題毋容。

(《塵世漫步》，喻軍華著，大眾文藝出版社2009年5月版)

責任編輯 陳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