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寶林的衣帽柜里少不了三樣東西,一是羅盤,二是白酒,三是成扎的焚香。在鐵路橋梁工地生活了十五年,修筑各種大小橋梁38座,他和他所在的工程隊安全上一事沒出。
50多歲的人了,整天連褲襠都提不上去,走起路來腳后跟拖泥帶水。不過一副車轱轆身材,黝黑的臉上散發(fā)出鋼軌一樣的光澤,倒顯得有點精神頭。每次工地轉移,前期調查他非跟著不可,一到工地就他忙乎,不是瞄瞄山頭,就是瞧瞧水流的走向。然后比比劃劃,水泥往哪放、攪拌站往哪設、宿營車往哪擺。說得滿嘴都是唾沫星子。誰要是提出反對意見,他就把羅盤掏出來跟你犟。時間長了,大伙都叫他呂半仙。
呂半仙整天神叨叨的,一張破嘴總不閑著,什么西天有雨,開挖別急。什么黃道吉日,架梁無事。有時還自言自語,也聽不清他叨咕些啥。
呂半仙在隊里既不是工長也不是班長,頂多能算上生產骨干,可每天早上的交班會他必須參加,已經成了隊里的死規(guī)矩。一天,他神神叨叨跟隊長說:“隊長啊,我跟你說,我這把椅子任何人不能坐呀,別人要是坐了,就不靈了。”支部書記老花在一旁聽了又氣又恨,呂半仙剛出門,老花耷拉著老臉,拿起拖布捅得地板咚咚響:“這小子太過分了,他再這么整,從明天起干脆就別讓他參加交班會了。”
隊長不但不生氣,還笑著臉跟書記解釋:
“老花呀,你管他這事那事干啥呀,隊里有這么一個活天氣預報,你偷著樂去吧。前幾天,3號框構基坑開挖,交班會上人家老呂說啥不讓動土,那可不是一般的急頭掰臉。咱偏偏不聽,誰能想到響晴的天山洪說來就來,要不是回填及時,那天可就捅大婁子。我最服氣的是這小子不光說洪峰大致幾點能到,他硬是往分鐘上靠,一說一個準,你不服行嗎。”
老花,“哼,那也不能太慣著他。”
呂半仙逮著這把椅子,可把他美出鼻涕泡了。撇了個羅圈腿到處顯擺,“隊長說了,隊里要是缺了我,損失個萬八千的,輕松加愉快。”
進入7月下旬,忙了一天的職工正在吃晚飯,老呂酒后胡扯六啦,“本拉登干美國有狐仙保佑”、“薩達姆冤魂不散美國沒好”、“山洪幾點能下來都在我的手指頭上,要是差5分鐘我是孫子”,說得大伙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可今晚老呂說啥也不喝了,急忙扒拉口飯,穿上雨衣直奔現(xiàn)場,臨走時,帶著警告的眼神跟副隊長說:“聽點電話,今晚有情況。”
晚上17時20分,電話鈴響,老呂用十萬火急的口氣,“10分鐘后山洪到咱這,水勢老猛了。水頭將近3米高,馬上組織人力準備搶險。”
副隊長聽后,心想:大仙的話不能不聽,十有八九,立即啟動防洪黃色預警。等職工跑步來到水害現(xiàn)場,洪水已漫過線路,部分路段已被洪水沖刷。此時,7056次客車正準備從前方站發(fā)車,雞西工務段聞訊第一時間報告前方站,封鎖線路,客車臨時待避,緊急搶險正在緊張進行。
這件事在全隊引起轟動,大伙你一言我一語,“老呂呀,你這回可立大功了。就憑你這兩下子。說不定那天非調鐵路局機關不可。”
老呂:“嘿。鐵路局算啥呀,鐵道部也不是沒跟咱打招呼。”
“吆,怎么還要去北京呀。”
老呂:“沒啥意思,北京太鬧騰。”
到了晚上,老呂的鋪位前擠滿10幾個人,遞煙的,端茶的,搶著讓老呂給自己掐算掐算。
這個說:“你看我家的暖氣樓已經買一年多。什么時候搬家合適?”待生日時辰一一報來,呂半仙滿嘴吞云吐霧,思量半晌,又深深地喝了一大口濃茶。言道:“記住我的話,10月16日是你們搬家的最佳吉日,乙亥日是你倆口子的生肖貴人,又是你女兒的生肖五合,注意屬豬的一定要避開。”
另一位搶過話茬:“仙哥,你給我未來的孫子取個名吧。”
老呂把煙放在嘴上,雙眼緊閉,“姓滕,依我看還是叫滕訊好,好在哪呢,滕字后面跟個訊字,代表信息暢通,信息時代,把握了信息也就把握了市場,把握了市場也就爭取了主動,主動權在握你還怕啥呀,來,下一位。”
大陳:“你幫我把我兒子結婚的日子定一下。”
老呂:“這可是個大事,生日時辰一定要報準,我告訴你,生日時辰報錯了整出點事來本人概不負責。”
大陳急忙電話聯(lián)系妻子,再看這呂半仙,手指點來點去,還要來筆和紙,上面寫上金、木、水、火、土,橫豎畫了幾條線,又圈了幾個圈。
“行了,就定在陰歷十二月十六,那天不吉祥、不利狗。上午8點有點清雪,正是你們接親的時間,有點雪不要緊,不是說了嗎,晶瑩的雪花是純潔愛情的象征,是上天給的,就這么定了,千萬別瞎改。”
“好,謝謝半仙哥。”
“噢,以后不能這么叫,叫尊稱。”哈哈哈滿屋哄笑。
這頭算得正熱乎,辦公室里一位民工氣沖沖地找隊長,一進門二話不說。
“你們那個呂寶林也不咋地呀,整的啥事兒,太不講究了吧?,'
隊長:“怎么啦,來,坐下,坐下,慢慢說。”
民工:“你們剛進點的時候。有一天呂寶林把我領到工具棚子后面,問我家住那,離你們工地有多遠,住的離大河近不近。我說你問這些干啥呀,他說他是隊里負責水位監(jiān)控的,準備在大河上游設立一處叫什么臨時觀測站,說是遇有水情及時用電話通知他,他還說只要信息準確,每次給我20塊錢。我一想這是個好事呀,有啥不能干的。因為這件事,每逢陰天下雨,我媳婦把地里的活都撂下了。從你們開工到現(xiàn)在已經報十來回了,老呂不但不提錢,連電話費都不給報。”
隊長:“沒問題,不差錢,不差錢,不但按預定的給,還要獎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