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小時的故事》是19世紀美國著名女作家凱特·肖邦于1894年發表的短篇小說。本文從修辭語境角度按情節發展的藝術層次來解讀故事,并對創作與解讀語境進行了分析,力圖闡發其深層修辭內蘊。
關鍵詞:《一小時的故事》 修辭語境 修辭幻象 女性意識 自我覺醒
《一小時的故事》是19世紀美國著名女作家凱特·肖邦于1894年發表的短篇小說。患有心臟病的馬拉德夫人得知丈夫的死訊后即刻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欣喜未來“自由”了的愉悅情感,而當她看到馬拉德先生安然無恙地回到家中后,便突發心臟病猝死。
本文從修辭語境的角度按情節發展的藝術層次來解讀故事,并對創作與解讀語境的差異進行了分析,力圖闡發其深層修辭內蘊。
“語境”這一概念是1923年由著名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提出的,中國現代漢語研究中最早明確提出語境概念的當屬陳望道。陳望道在1932年出版的《修辭學發凡》中用了“題旨情境”這個術語,其內涵大致相當于我們今天所說的語境。語境即言語環境,亦即使用語言的環境。語境是現代修辭學的一個重要概念。一切修辭活動,都發生在特定的語境中。寫作者要依賴語境,生成話語,讀解者也要依賴語境,領略賞讀話語。語境參與了小說從創作到解讀的全過程。在語境參與過程中,語境間的各因素有時存在著差異,即語境差。語境差也可以存現于作品人物與讀者語境之間,還可以存現于創作語境與解讀語境之間,語境差可以顯示作品深層的修辭內蘊。修辭語境可以從不同角度分類,其中從語境的真假情況看,可以分為真實語境和虛擬語境。《一小時的故事》的情節即按從開篇的客觀真實語境到主觀意識中虛擬的修辭幻象,再匯集到故事結尾客觀真實語境的修辭語境藝術層次推行發展的。
一、修辭語境對故事的解讀
故事開篇是個充滿悲痛哀喪氣氛的修辭真實語境。女主人公丈夫的朋友理查德證實了女主人公丈夫的死訊后,考慮到她患有心臟病,就和她的姐姐朱賽芬以認知修辭方式向她傳達之一噩耗。即使如此,馬德拉夫人仍非常悲痛,她立刻一下子倒在姐姐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丈夫的死訊打擊了馬拉德夫人,此時的她無疑正處于人生的逆境。當馬拉德夫人的哀傷情緒稍微減退時,她獨自走向自己的房間,接著進入了虛擬語境的修辭幻象情景之中。
修辭幻象即“語言制造的幻覺”。修辭幻象具有兩個基本特征:第一,修辭幻象不是指向真實的世界,而是指向語言重構的世界;第二,修辭幻象在人們的心理上重建一種象征性現實。作為語言制造幻象,修辭幻象是對客觀現實的變形,其在對客觀真實的超越中顛覆了時間、空間、人物、事件等表述對象的原有關系,從而獲得了一種超現實的符號審美價值。
她坐在一把舒適寬大又對著打開的窗戶的安樂椅上。外面的世界是美麗的,洋溢著初春活力景色,生氣勃勃,鳥語花香、以及人們生活快樂的聲音……這些春的信息充斥著、并打通了她的視覺、聽覺、嗅覺……
此時她悲戚的心情已進入尾聲,主觀意識中禁不住涌現出一個修辭幻象——“太微妙難解了,說不清、道不明。可是她感覺得出來,那是從空中爬出來的,正穿過洋溢在空氣中的聲音、氣味、色彩而向她奔來。”“……她開始認出來那正向她逼近……”
此時她冷靜地回憶過去,發現自己長期以來竟是沒有“自我”地作一個專制而平庸男人的附庸,如今,她要活出生命!獨立自由!“當她放松自己時,從微弱的嘴唇間溜出了悄悄的聲音。她一遍又一遍地低聲悄語:“自由了,自由了,自由了!”“她透過那痛苦的時刻看到,來日方長的歲月可就完全屬于她了。她張開雙臂歡迎這歲月的到來。”
馬拉德夫人的主觀潛意識自我覺醒了,“……她將獨立生活。再不會有強烈的意志而迫使她屈從了”,“……有了獨立的意志——她現在突然認識到這是她身上最強烈的一種沖動,……她在縱情地幻想未來的歲月將會如何。春天,還有夏天以及所有各種時光都將為她自己所有。”修辭幻象導向想象性的現實,是通過語言幻覺重新建構的。馬拉德夫人通過修辭幻象重獲新生力量,希望擁抱未來的新生活。
她透過那扇開著的窗子暢飲了那真正的長生不老藥之后,她終于站起來了,像勝利女神一樣帶著勝利者的激情,開了門,緊摟著姐姐的腰一齊下樓去(回到了真實語境),理查德正站在下面等著她們。
有人在用彈簧鎖鑰匙開大門。進來的竟然是死而復生的布蘭特雷·馬拉德(他遇難的死訊是失實的),他站在那兒,大為吃驚地聽見了朱賽芬刺耳的尖叫聲,看見了理查德急忙在他妻子面前遮擋著他的快速動作(這是理查德深知馬拉德夫人有心臟病受不了情緒激動而做出的認知修辭動作)。結果剛活著站起來的她卻死了。醫生診斷她是因為極度高興致死的。這種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悲劇,留給了讀者深思的閱讀空間。
二、創作與解讀語境的修辭內蘊
從修辭語境角度按情節發展的藝術層次解讀故事可以發現,故事情節的發展有兩條線索,從故事開篇的真實語境到末篇的真實語境是明線,從開篇的真實語境到主觀意識中的修辭幻象,再匯集到故事結尾的真實語境是虛線。明線與虛線之間,即真實語境與修辭幻象中的人物之間由于不是同處一個共知語境,因此,彼此之間存在著語境的差異。真實語境中的人物完全不知道女主人公的心理思維活動,當她因丈夫復現而倒下去時,他們也就都相信醫生“高明”的診斷:她是因為極度高興致死的。篇末真實語境顛覆了開篇真實語境,形成“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大反差的結局性悲劇,深刻揭示出了對那個特定時代的諷刺性的修辭內蘊。
作者通過描寫馬拉德夫人得知丈夫的死訊后自我覺醒的心理活動,及當她面對沒死的丈夫時自己卻死了,道出了一個深刻的主題內蘊。作者是全能全知的。故事的開始,作者就把讀者放在充滿悲痛哀喪氣氛的修辭真實語境中,讓其見證女主人公馬拉德夫人由于丈夫的死訊而處于悲傷的逆境,這是情節的突起;接著安排讀者與女主人公共同處于一個虛擬的修辭語境,讓讀者跟著女主人公進入房間,同時打開她的心扉,把她心理活動產生的修辭幻象呈現在讀者面前,從中看到她轉悲為喜,這是情節的第一次曲轉。讀者讀出她獲得未來“自由”了的愉悅情感,更讀出了她女性的自我意識的覺醒,不禁對她充滿崇敬及理想期待地陪她回到修辭真實語境中。就在這情節虛線與明線之交匯點,作者讓讀者見證了一幅丈夫竟然無恙活著回來,剛從修辭幻象獲得“希望”而站起來的妻子面對“復活”的強權丈夫,“希望”的理想變為幻想因而導致死去的悲劇圖。讀者為女主人公意志不夠堅強,無法實現理想而驚嘆惋惜!作品通過對馬拉徳夫人之死的描寫,諷刺了當時婦女社會地位低下及對婦女渴望追求自由理想的扼殺的現實社會。作者在《一小時的故事》中連續做了逆轉、曲轉、反轉(首尾照應)的情節突變,產生了相當突出的審美“速率刺激”效果。其修辭內蘊深刻,揭示了美國19世紀的社會女性意識開始覺醒,向往獨立自由的重要題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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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賽英 福州 福建師范大學研究生院 350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