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法言《廣韻》成書時間考

摘 要:陸法言《廣韻》是新發現于《永樂大典》中的一種韻書，僅保存了345個韻字。通過字形、注音、釋義等方面的研究，我們發現:陸法言《廣韻》的作者并不是《切韻》的作者陸法言，只是托名前賢而已。雖然陸法言《廣韻》的具體成書時間沒有在《永樂大典》中透露出來，但是根據《永樂大典》的編排體例我們推斷出它成書于唐代。

關鍵詞:陸法言《廣韻》 成書時間 唐代

《永樂大典》是奉明成祖之命，由解縉和姚廣孝主持，3000多人參加編訂，歷時4年于永樂六年(1408)修成的大型類書。全書共22877卷(含目錄60卷)，11095冊，明成祖贊其“包括宇宙之廣大，統會古今之異同，巨細精粗，粲然明備”[1]。張昇認為《永樂大典》是“中國古代最成熟，最杰出的百科全書”[2]。然而這樣一部宏篇巨帙卻因火災兵亂，嚴重受損，分散流失在世界各地，僅存400冊左右，占原書的百分之四。寧忌浮先生指出“《永樂大典》用《洪武正韻》韻部統字，韻序、字序、反切、注釋均以八十韻本為準”[3]，采取“用韻以統字，用字以系事”的方法進行編輯，收集古代重要典籍七八千種，陸法言《廣韻》就是其中的一種重要韻書。

現存辭書中，只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提到過陸法言《廣韻》，并把《原本廣韻》當作此書。《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原本廣韻》不著撰人名氏。考世行《廣韻》凡二本，一為陳彭年、邱雍等所重修，一為此本。……然《永樂大典》引此本，皆曰陸法言《廣韻》;引重修本，皆曰《宋重修廣韻》。”[4]通過陸法言《廣韻》與《原本廣韻》的比較，我們發現雖然兩本書所收韻字的注釋有很多相同，但是還有很多字在注音、字形以及注釋等方面差別很大，二者并非同一本書。

陸法言《廣韻》原書現已不存，后來的各種辭書也很少提到此書，這給我們進一步了解并研究此書帶來一定的困難。殘存的《永樂大典》也只是引用它的單字注釋345條，并且這345條信息并沒有透露出陸法言《廣韻》的成書時間及真正作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很多國內外學者對《永樂大典》的編排體例有了比較清楚正確的認識。通過《永樂大典》的編排體例以及所引辭書的先后順序，我們大致可以推斷出陸法言《廣韻》應成書于唐代。

趙金文先生在其碩士論文中指出:“《永樂大典》依照八十韻本《洪武正韻》的韻目，每韻下首列《洪武正韻》所收韻字。《洪武正韻》未收的韻字，按照音同的原則分列于《洪武正韻》同音字之后，這些字的排列原則是按該字在《永樂大典》引用時首次出現于哪本辭書，再按辭書成書時間的先后順序加以排列。”[5]我們同意他的意見，下面加以詳細說明。

一、從韻字后首引辭書的排列推斷陸法言《廣韻》的成書時間

在現有材料的基礎上，我們可以從同一個小韻下的韻字的排列情況來推斷陸法言《廣韻》的成書年代。由于現存《永樂大典》是不完整的，因此很多小韻收字無疑也是不完整的。據丁治民先生統計，收字完整或較為完整的有53個小韻。有的小韻收字較多，如收字最多的“盧谷切”共收75個韻字;有的小韻收字很少，如收字最少的“倉尊切”只有4個韻字。下面我們以收字完整的“晡回切”小韻為例來研究被《永樂大典》引用的各類辭書的排列情況。

卷之二千七百五十五:

波:洪武正韻晡回切，漢書馳山澤波池……

羆:洪武正韻晡回切，獸似熊而黃白色……

箄:洪武正韻晡回切，取魚竹器;又尾韻……

鞞:洪武正韻晡回切，牛鞞縣……

#18799;:晡回切。許慎說文#15186;屬……

#169273;:晡回切。許慎說文須發半白也……

犤:晡回切。爾雅犤牛，邢昺#18429;釋曰，犤牛名也……

#145339;:晡回切。揚雄方言帬陳魏間謂之帔……

:晡回切。顧野王玉篇音碑，田也……

#166374;:晡回切。陸法言廣韻鋸鉏……

#139469;:晡回切。陸法言廣韻冕也……

鵯:晡回切。陸法言廣韻鴨鶋鳥，又音匹……

渒:晡回切。宋重修廣韻府移切……

#13783;:晡回切。丁度集韻賔彌切……

#148943;:晡回切。丁度集韻晡枚切……

#138108;:晡回切。釋行均龍龕手鑒二俗音卑……

#132662;:晡回切。釋行均龍龕手鑒彼為反……

#146189;:晡回切。釋行均龍龕手鑒音卑。

#161019;:晡回切。韓道昭五音類聚邉追切，諸#161019;……

乇:晡回切。韓道昭五音類聚音碑。

彼:晡回切。字潫博義班糜切……

《永樂大典》收“晡回切”小韻共50個字，其中首列《洪武正韻》的有13個韻字。從以上可以看出，因為《永樂大典》是以《洪武正韻》為綱的，所以在排列同一個小韻的同音字時，《永樂大典》首先是開列《洪武正韻》的13個韻字，其它37個《洪武正韻》所未收的韻字再分別按順序排列。例如“#18799;”“#169273;”二字的注釋中首列辭書是許慎的《說文解字》，說明這兩個字最早出現在《說文解字》中。以此類推，后面的韻字最早出現在哪本辭書中，韻字的注釋就首列該辭書。

除首列《洪武正韻》的13個韻字外，后面37個韻字的注釋中首列辭書共10種，分別是:許慎《說文》(東漢)、《爾雅》(西漢)、《方言》(西漢)、顧野王《玉篇》(南北朝)、陸法言《廣韻》、《宋重修廣韻》(宋1008年)、丁度《集韻》(宋1039年)、釋行均《龍龕手鑒》(遼代)、韓道昭《五音類聚》(金)、《字潫博義》(大約在明初)。從以上可以看出，《永樂大典》引用的這些辭書基本上是按成書時間的先后順序來排列的。其它收字比較完整的小韻中的韻字也基本上是按辭書的成書時間來排列的。陸法言《廣韻》排在顧野王《玉篇》之后，《宋重修廣韻》之前。因此，我們可以初步推斷陸法言《廣韻》成書于南北朝到宋朝之間。此外，我們還發現在卷之一萬三千八十三“徒弄切”小韻中陸法言《廣韻》排在顧野王《玉篇》之后，徐鍇《通釋》(成書于五代)之前，因而可以進一步確認陸法言《廣韻》成書于五代之前。《廣韻》有“增廣《切韻》”之意，我們可以肯定地說陸法言《廣韻》成書于陸法言《切韻》(隋601年)之后。綜上所述，陸法言《廣韻》成書于隋代和五代之間，應成書于唐代。卷之一萬一千七十七“即委切”小韻中 ，陸法言《廣韻》排在顧野王《玉篇》之后、孫愐《唐韻》之前，這也進一步證明陸法言《廣韻》應成書于唐代。

二、從單字注釋所引辭書的排列推斷陸法言《廣韻》的成書時間

陸法言《廣韻》應成書于唐代，這一推斷也可以從單字注釋所引辭書的排列情況得到進一步的證實。我們現以卷之二千八百七小韻“鋪杯切中的“肧”和卷之一萬四千三百八十四小韻“吉詣切”中的“冀”為例加以詳細說明:

肧:洪武正韻鋪杯切。說文孕一月;又器物樸。許慎說文，從肉不聲，匹桮切。劉熙釋名肧，否也，氣否結也。顧野王玉篇匹尤、普回二切。陸法言廣韻鋪回切。孫愐唐韻芳杯切。徐鍇通釋按文子注肧，肧也，聲如水中泡，鍇以為肧，肧即如衃，衃凝血，普杯反。丁度集韻鋪枚切，或從女，作妚。司馬光類篇又披尤切，肧胎未成之物。張有復古編別作肧，非。釋行均龍龕手鑒胚俗，肧正。韓道昭五音類聚普梅切。楊桓六書統滂母統聲，胚隸，或從女，娝隸。熊忠韻會舉要宮次清音。字潫博義文字注通作衃。趙謙聲音文字通肧作妚，胚又器物樸當用壞。字切滂傀，滂娉偏肧。

冀:洪武正韻吉詣切。說文北方也，徐曰北方之州也。爾雅兩河間曰冀州，五代改大名府，又秦鉅鹿郡地，魏置北冀州，又姓，又欲也。許慎說文，從北異聲，幾利切。劉熙釋名冀州，亦取地以為名也，其地有險有易，帝王所都，亂則冀治，弱則冀強，荒則冀豐也。陸法言廣韻冀，九州名，兾上同，見經典省。孫愐唐韻居致切，北方州名，故從北。唐玄度九經字樣冀，兾北方州也，堯所都，異於馀州，故從北從異，上說文，下隸省。徐鍇通釋訖示反。宋重修廣韻續漢書安平國故信都郡，光武師薊，南行太守任光開出迎，今州城是;又姓左傳晉大夫冀芮。丁度集韻州名……

從以上兩例不難看出:單字注釋中的辭書被引用時也基本上是按成書的時間順序加以排列的。陸法言《廣韻》排在顧野王《玉篇》之后、孫愐《唐韻》之前，說明它成書應早于孫愐《唐韻》。據丁治民先生統計，陸法言《廣韻》與孫愐《唐韻》同時被引用對一個字進行注釋的共有25例，其他23例的排列也都是這樣。據王國維先生考證，孫愐《唐韻》有兩個本子:一個是唐開元中初撰本(732年)，另一個是唐天寶年間重定本(751年)。如果按時間稍晚的天寶本算，陸法言《廣韻》的成書時間應在751年之前。

在《永樂大典》里被引用對一個字進行注釋時，陸法言《廣韻》有時也出現在顏元孫《干祿字》(774年)、張參《五經文字》(776年)和唐玄度《九經字樣》(837年)等唐代辭書之前，但這三本書的成書時間都比孫愐《唐韻》要晚。

注 釋:

[1]解縉等.永樂大典(十冊)(影印本)[M].北京:中華書局，1986.

[2]張昇.《永樂大典》研究資料輯刊(影印本) [M].北京:北京圖

書館出版社，2005.

[3]寧忌浮.《洪武正韻》研究[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

[4]永瑢等.原本廣韻(文淵閣四庫全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

社，2003.

[5]趙金文.《永樂大典》單字排列研究[D].溫州大學碩士論文，2009.

(趙軍榮 丁治民 浙江溫州 溫州大學人文學院 325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