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水
鄉野的那條小河,穿過時間的曲折,永不停息地向前流淌。它將生命切成此岸與彼岸。
土地每年都在翻疊,野草閑花在黑暗的背面默念陽光。四季就這么隱忍而且匆匆地綠、紅、黃、瘦。
小河是一位遠走他鄉的舊情人,與這片土地只是擦肩而過。她用蛇一般的身體揉磨土地,疼痛不屬于他們,而是屬于光著身子的孩童,屬于黑夜中的白發蒼蒼以及河岸上的風情月債。
水的記憶常常在老人的蹣跚步履中提起,話語紋皺。在陽光明媚的午后,老人沿水紋向東眺望。心上蜿蜒的古歌謠,有著情歌濃郁的味道。
老人雙手打磨厚繭,抬頭紋里有著土地的溫實。
他說,童年時的蘆葦花開在此岸與彼岸,光陰的風一吹過,彼岸花開,此岸花已謝。
他說,河魚跳出水面呼吸,終究還得回到水里。
老人微笑,我知道他說的是家以及被河水馱走的舊時光。
自 己
我從農村的黑土里長出,父母播種了我的生命。
我的童年泥土味十足。泥鰍常常鉆進我的夢中,那些滑溜溜的記憶一驚就醒了。風住進我的耳朵,低頭便能望見金燦燦的谷穗,從父親躬起的身子一直搖曳到我滿是泥巴的褲管邊。
父親理好草垛,我躺在上面仰望明朗的天空。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
死亡,還很遙遠。我的根扎在土里,終究得回到土地。到那時,誰也不用害怕與悲傷。就讓所有的渴望能安靜地躺在泥土中,讓自己的每一分熱淚都能生動地表達愛戀。
藍天或者夕陽,野草或者菊花,都是盛大的贊歌。如果陽光能穿過一道裂縫,我的骨頭將化作一席溫柔的泥土,歲月還能在我的身上耕耕種種,直到讓自己獻出所有去報答恩情。
土地啊,你也不必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