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敏感:語文教師新的聚焦點

語文課堂教學低效，學生不喜歡語文課，語文教師普遍不被看好。除了教育體制和語文學科本身特點等外在原因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內在原因，就是語文教師對語文知識、教學細節和學生學習需求缺乏足夠的敏感。平常的語文教學依然循著預設好的教學內容和步驟按部就班地展開。教師教學沒有從遵循語文學科規律，優化教學過程，符合學生需求在課堂中作適時調整。這也是在深化語文教學改革中必然將浮現的重大疑難問題。為了突破這個難題，目前，應該把教師研究教學的主要精力聚焦到教學敏感上來。

一、對教學敏感重要性的認識

敏感，是形容生理上或心理上對外界事物反應很快(《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但很多時候“敏感”一詞是以貶義的詞性出現。如，“對此事過于敏感”“不要太敏感”等等，把敏感與猜忌、多疑并列，“敏感”成為惹禍之一，這是最大曲解和誤用。應該清醒地認識到，敏感是一種生理和心理對事物快捷、準確的高層次反應，是一個人稟賦與長期實踐磨煉的升華。正由于具有了這種敏感性，才能在復雜的情景中，在迷茫中，在絕境中，在危難時刻善于抓住不易察覺的細節與差異產生頓悟，作出正確決策，采取果斷措施，走出迷霧，化險為夷取得驚人的效果。這種成功的典范不勝枚舉。如，牛頓的蘋果落地，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毛澤東的農村包圍城市，鄧小平的特色理論等等就是憑借他們的職業敏感、決策敏感和理論敏感而為人類開創的新成果。

教學敏感，這個話題源自著名美學家朱光潛的一段話:“假如有一位商人、一位植物學家、一位詩人同時在看一朵鮮花，如果他們每個人都遵從自己的思考習慣，那么這同一朵花就會產生三種不同印象，引起三種不同的態度。商人總想著謀利，于是他就會算計這朵花在市場上能賣出的價格，并且和園丁講起生意。植物學家會去數一數花瓣和花柱，并且給它起一個拉丁文的學名。但是，詩人卻是那么單純，對他來說，這朵小花就是整整一個世界。他全神貫注在這朵花上而忘記了一切。轉瞬之間這朵花變成一個有生命的活物，對著他微笑，引得他同情。在美的享受達到極度狂喜的一刻，分享著花的生命和感情。我們在這里見到的，便分別是實用的、科學的、審美的態度。”從這段詩意盎然而又充滿哲理的話中，鮮明地感受到三種不同的職業敏感。由此想到，許多名教師、特級教師他們成功的主要因素之一就是比一般教師具有更強的教學敏感。但教學敏感并不是他們的專利。

教師的專業性不強是目前教師隊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所謂專業性，主要是指不可替代性。如醫生的專業性就比教師強，假如讓醫生來當一天教師大部分能忽悠過去，但讓教師去當一天醫生那肯定不行。其次，為什么誰都可以評論、批評教育，對教育誰都能說上幾句，除了由于教育的普及，誰都有過受教育的經歷外，主要原因是教師專業性太差。于是遭人誤解，認為只要有知識就能教書，把教師鎖定為傳授知識的角色。教師專業成長緩慢的主要原因是對教學缺乏敏感。教學敏感的缺位也是導致教學低效和學生負擔過重的主要原因之一。

要清醒地看到，在大力鼓勵教師走專業化之路的今天，教師專業敏感衰退的跡象同時存在。一是，隨著教育改革步伐的加大，一些新的教學理念、教學方法，先進的教學技術要求，嚴重沖擊著教師原有的知識儲備和結構，處在新的知識和結構沒有儲備和重構，過時的知識儲備和結構沒有清除和解構。這是很危險的。二是，信息技術飛速發展在給教師帶來便捷的同時，由于提供給教師現成的內容太多，養成了教師的惰性。現今多數教師很少有原創性的文本解讀、教學設計、練習設計和擬定試卷。這是導致專業敏感麻木的最主要原因。三是，盡管教師培訓的機會增多，力度加強了，但是目前的教師培訓的重點還是放在補充新知識、灌輸新理念、掌握新技術上，這些顯然也是必要的。但關注教師個性，提升教師教學敏感性是教師內涵發展的關鍵之關鍵。

二、教學敏感涉及的主要內容

教學敏感涉及的內容比較廣，并具有情境性和靈活性的特點。教師專業敏感主要是指教師的教學敏感，只有教師的教學敏感扎實、牢固了，才能遷移到教育敏感、管理敏感等上面。教學敏感主要包含以下三項內容:

第一，對學科知識的敏感。學科知識的敏感是實施有效教學的前提。如，語文教師，拿到一個文本，就應當對文本保持一種不同一般讀者的敏感:會更多地關注它的語言、它的結構、它的內容，發現其特點和規律，理解文字背后的含義，會浸注更多的感情，與文本內容和人物同呼吸共命運，投入到文本情境中，有著個人感悟和體驗等等。這種與眾不同的敏感，主要來自語文教師的語感。語感，是比較直接、迅速地感悟語言文字的能力，是語文水平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對語言文字分析、理解、體會、吸收全過程的高度濃縮。語文能力的核心是語感，這是語文教師的本分。語感更多的不是靠天分，而是長期對語言敏感的積累和揣摩的結果。如《賈老師教作文》，留給人們印象深刻的就是賈志敏老師能在學生的口頭敘述中非常敏銳地捕捉到語言表述中細微的不當之處，并及時提出恰到好處的修改建議。如，某個詞語與某個詞換個位子更恰當;某個地方加上一個某詞聽上去更明白;這樣說比那樣說更容易被人接受等等。支撐賈老師作文教學風格的是其敏銳的語感和深厚的語言功底，給語文教師指明了一種努力方向。

第二，對教學細節的敏感。細節決定成敗是已被人們普遍接受的觀念，更是提升教師教學素養的一劑良藥。 所謂教學細節，一是不容易引起教師關注的學生用于表達需求的一種積極的細小行為。二是學生為了抵觸教師不當行為而故意做出的一種細小行為和表情。三是教師為了提醒或提示學生注意的細小教學行為和表情。三者之間的共性是缺乏敏感就不易察覺。教師要對一些不起眼、一般人容易忽視的、甚至稍縱即逝的細節保持足夠的敏感，能夠從中發現教學的資源和機會。比方說，你領著孩子出去春游，你看到一個錯別字，作為一個語文老師你就要有敏感。孩子們看到這個字發現什么問題了沒有?同學們討論一番，啊，這個字錯在哪里，這就是學科敏感，要時時刻刻牢記自己作為語文老師的責任。但現實教學中，從內心出發關注學生細小行為和表情變化而調整教學行為的教師還太少。可見關注教學細節還沒有成為教師教學的一種資源和契機。這與教學敏感沒有成為教師的自覺行為有直接的關系。

第三，對學生信息的敏感。三項教學敏感中最重要的是對學生的敏感。教學是對人的教學，離開人(學生)這個因素教學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只有保持對學生的足夠敏感，教學才有意義，才能讓自己的教學真正契合孩子的心靈和需要，而不至于形成灌輸和說教。比如說，看到三、四年級的孩子，一天到晚在寫自己和朋友不好了，和張三要鬧矛盾了之類的日記。如果保持足夠的敏感就會知道，這個時段的孩子，他的交際世界廣了，他需要友誼了，友誼成為他們生活的核心了。有了這樣的敏感，在推薦讀物的時候，就會向他們推薦大量關于友情方面的書。對學生的敏感，就是對生命的敏感，這是對教學敏感的根本。沒有對學生的敏感，其他敏感的作用和意義就要大打折扣。一個教師對生命的理解，對成長的理解出了問題。他的教學敏感肯定會出問題。比如有些老師自以為具有高度的責任心，每天作業留得很多很多。這個責任心的背后，實際上就是不負責任。對學生的敏感，就是你能夠通過孩子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敏銳地捕捉到成長中必須予以關注的問題，捕捉可以實施教學的契機。另外，還要強調一個比較高層次的教學敏感，那就是文化敏感、價值敏感。比如說，拿到一篇課文，有的人可能對語言敏感，會發現語言的種種特點，有的人對意識形態敏感，就可能發現，你渲染暴力，渲染對權力的崇拜，等等。再往上說就是對學生一生發展的敏感，敏感地意識到這樣一種教學行為，會對孩子一生帶來什么的影響。通常所說的，“教學生六年，看學生十六年，管學生六十年”就是對孩子的一生負責。再往深說，語文老師的教學敏感不僅僅是語言文字，也包括語言文字背后的情感態度價值觀等一些深層次的東西。雖然對小孩子來說，他們不可能理解，但是如果教師這方面敏感，先在孩子心靈里播下一粒種子，他們長大以后就會慢慢思考，并形成一種批判力。所以，老師一定要在教學機智的基礎上，形成強烈的課程敏感。在課程敏感的基礎上，升華到一種文化敏感、價值敏感。對學生的敏感源自教師對兒童經驗世界的深切體察。教學敏感，不僅僅需要文化價值敏感的支撐，更需要教師時時揣摩自己兒時的心境，來體恤眼前的孩子，能夠真正站在孩子的角度考慮問題，從而獲得和時時保持教學的敏感。

當然，從教學敏感的內容著眼來思考，教學敏感對一個教師來說，還意味要有敏感的眼睛，善于觀察;有敏感的耳朵，善于聆聽;有敏感的心靈，善于捕捉和感悟;有敏感的語言，善于表達和溝通。

三、提升教師教學敏感的對策

第一，豐富知識儲備，提升語文素養。語文教師的素養不能滿足于所學的書本知識，要在實踐中提高素養。閱讀、思考和寫作要成為語文教師堅持不懈的習慣。多數語文教師在這方面做得不夠好。終生學習理念沒有真正得到落實，閱讀量不夠，語言功底不深。在平常的教學中往往出現紕漏和理解得很膚淺。安德森認為，只有讀者的已有知識和輸入信息表示的內容之間建立一種聯系，讀者才能不斷調整自己的理解并且知道自己是否讀懂。這里提到的“已有知識”就是教師具有的背景知識。語文教師的背景知識主要是現代白話文字、詞、句等認知的積累;文言文字、詞、句等認知積累;篇章句段背誦的積累;問題知識、文章學知識的積累;作家、作品知識和文學史知識的積累;文學常識、文化史知識的積累;語法、修辭知識的積累;寫作知識的積累等等，除此之外，還必須具備教育學、心理學、教材教法和課程學知識。并在教學中不斷領悟和豐富，提高分析問題、解決問題以及靈活運用知識的能力。例如魯迅的散文《秋夜》的開頭:“在我家的后園，可以看見墻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當學生問到:“‘在我家的后園，可以看見墻外有兩株樹’意思已經表達很清楚了，為什么還要添上‘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這不是啰嗦多余嗎?”面對學生的質疑，有老師予以肯定回答:“有道理，肯動腦筋。”他哪里知道魯迅先生正是借這種單調、重復的語言形式來表達一種孤獨、寂寞、無聊的情緒。這足以說明該教師對魯迅作品背景知識的缺乏。所以說，豐富知識儲備、經驗積累和文化積累是教師教學敏感生存、生長的土壤。

第二，改進培訓模式，增添敏感內容。教師培訓不謂不重視，機會不謂不多。但培訓后留給教師的感嘆往往是“聽聽感動，想想激動，培訓后很少有行動”。為什么?仔細想想也應該是這么回事。因為目前教師的培訓內容，不外乎理論學習，課題研究，教學實踐等，形式主要是請專家講座和指導。這些內容和形式顯然也是有必要的，但不難發現這些內容都屬于教學技術的范疇。而教學更多的是一種藝術而不是技術。技術培訓再豐富、再嚴謹還是代替不了根本解決教學藝術的問題。要想提高教師的教學藝術，教師培訓就必須符合教學藝術的要求，遵循教學藝術的規律。藝術很多時候都是一種天生的資質，像一些名師，即便拿來他們的教案全文照搬，課堂效果還是不能達到他們的境界，就是因為他們身上所具有的那種教學天賦學不來。所以教育主管部門要認識到這一點，不能簡單地把教學理解成一個技術問題。要重視教師的個性差異，教師間的個性差異往往是教師藝術最集中之處。培訓中要從教師的個性差異出發，增設教學敏感的內容。一種方法，可以是成功敏感案例的剖析。蘇霍姆林斯基到課堂聽課，敏感地發現孩子們回答問題很干癟，很枯燥，不形象不生動，怎么回事?他反復研究發現:孩子們生吞活剝記住的只是一個個詞語，而詞語所表達的豐富多彩的生活在課堂上被割裂了。孩子記憶沒有形象，沒有情感的支撐，只剩下詞語的外殼。也就是說，從學生進校門的第一天起，學校就把通向大自然的大門關上了。于是蘇霍姆林斯基帶著孩子們走出教室，走向花園、田野、池塘邊……讓孩子們在生活中學習語言。這類似例子是很多的，要注意收集，認真剖析，從中得到啟示。第二種方法，注重教師經驗世界的敏銳感知。人不是天生就當老師的，也不可能天生就是一位好老師，或以后可以成為一名好老師。好老師肯定是對經驗世界非常敏感，而且在經驗世界里會不斷地反思和總結，然后提煉出適合自己的一套準則，去應對豐富的、復雜的教學情境。第三種方法，經常組織教師在教學實踐中對同一教學現象各自產生不同敏感的對照比較。這是教師培訓的必要環節，并對產生不同敏感反應的歸因作出分析。通過比較、分析、爭論、剖析，讓每位教師都得到教學敏感的訓練。

第三，強化職業使命，傾注更多愛心。隨著教師職業地位的提升，要不失時機地強化教師的職業使命感。強化職業使命感的主要途徑是樹立教學的事業心，教師不是生存的依托，而是事業的驅動，而事業在于奉獻。教學評價也是教學敏感體現的一個重要方面，教師教學評價不僅僅是分數和升學率，還包括掌握學習語文的基本方法，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良好個性和健全人格的形成等。教學敏感養育的一個很重要前提，就是非常愛教育，非常愛孩子。修煉自己的教學敏感，熱愛是前提。因為你熱愛教學才會全身心撲在教學上，關注教學的每一個環節，學生的每一個細節，探討每一個環節，完美每一個細節。因為熱愛每一個孩子，就會在意學生，就會時時觀察學生。日積月累，你對各類學生都有了充分的了解。因此，即便是到一個陌生的班級，你從孩子的眼神、語言中也能敏銳地感覺到他們的學習基礎和習慣。所以有人說，有什么樣的教學敏感度，就會成為一個什么樣的老師。目前教師關愛學生問題出現走偏。在教師體罰和變相體罰得到有效遏制的情況下，部分教師無原則地放任學生，寬容學生。故意放大優點，掩蓋缺點來迎合家長。“信奉”好孩子是夸出來的。要正確理解“親嚴疏寬”，愛學生的應該是尊重其人格，寬容其失誤，糾正其錯誤，鼓勵其少犯錯誤或不犯錯誤，分享學生成功的喜悅。寬嚴相濟永遠是教師愛學生的不二原則。教師對教育教學的負責，對學生成長的負責是愛學生的最真實體現。

最后還要強調，對教學敏感的認識要理清兩大問題。一是教學敏感是教學創新的激發劑和引擎，所有的創造都源自一種敏銳的感知和悟性。二是教學敏感與球感、樂感一樣，首先需要發現，發現之后需要開掘和培養。敏感離不開稟賦，稟賦需要文化積淀、經驗積淀、熱愛來點燃，否則再好的稟賦也是沒有用的。勤能補拙，后天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彌補語文敏感的先天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