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一絲夕陽趕回村莊(組詩)

一截土墻的敘述

十年了橫陳在一個荒遠的

村莊

十年了佇立在一個人的心底

多少陳舊的往事 風雨停歇

在一截土墻的根部腐爛破

落不堪

早年居住的人曲終人散

人影離去房子的主人

姓氏生于某年卒死某年

他的后代流落何方? 無人知曉

而此時在我面前的這一截土墻

正從久遠的寧靜里散發(fā)著

冰涼的體溫

步步逼近一個鄉(xiāng)村脆弱的

肋骨

多少人匆忙地趕來又轉(zhuǎn)瞬

離開

踩一絲夕陽趕回村莊

村莊多年后的今天

你面目全非那些埋藏在老

家墻根的記憶

最終經(jīng)不起屋檐上一滴雨水

的滴答和浸泡

祖母去世后的前兩年整晚

的咳嗽

那一片月光讓她每一聲的擊打

直抵鄉(xiāng)村的深夜寧靜卻不安

一條記憶的河床卵石堆積

像誰的皺紋見證歲月的滄桑

像死亡是生后注定的命題

我應(yīng)該怎樣輕輕地撫摩

那些土堆下掩埋的親人

告訴他們一生的村莊

我們排隊一樣地相繼走來

踩著一絲夕陽懷揣人事變

遷的感嘆

一個寫作者面對鄉(xiāng)村的羞愧

多年了 我無法寫一首贊美之詩

讓鄉(xiāng)村的莊稼瘋狂地成長

最終高過父親的想象

大梁山的坡地大片的莊稼

青了又泛黃像追趕季節(jié)的

輪回

發(fā)出經(jīng)久的嘆息

父親依然保持著草的卑微

倔強

質(zhì)地純粹聲音清亮

他一個人完成最后的收割

他一生廝守的土地 高過糧倉

這一切 我都無法贊美

鄉(xiāng)村史的失敗章節(jié)

月光家園中的純黑底色

大梁山當我再一次寫到你

寫到殘垣斷壁的祖屋

向風敞開的柴門 無人靠近

的冰涼

寫到一株草的根須一度荒

涼下去

這些分行的蒼白鄉(xiāng)村初潮

的陣痛

我還是無法說出愛與被愛

痛徹心扉的死無比幸福的生

二妹

二妹十年了你流落他鄉(xiāng)

音信全無至今沒有返回村莊

去年修高速 你家的地被占了

之后你爹重病一場

他用土地補償?shù)腻X 抵擋了

醫(yī)療費用

他說修路是好事

能讓去外面的人方便回家

2007年 我去遙遠的北方

走時你爹讓我給你帶話

在北方 偌大的一個城市里

我沒有看見你的身影

那一天北方的天氣寒冷

之后我離開

現(xiàn)在是2009年的春天

至今我無法對你訴說

一個人想另一個人的疼痛

責任編輯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