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田家的月光

旺田家的是無意中看到那個場景的，她先是一愣，接著臉紅，心跳，然后罵了句，該死的。

當時，旺田家的到張成功的小賣部買了兩袋鹽。

這幾天，兒子一直吵著要吃涼拌木耳菜。她把木耳準備好后，才發(fā)現(xiàn)專用來拌涼菜的精細鹽不多了，就去了張成功的小賣部。

張成功不在，只有他老婆和剛學會走路的麗麗。麗麗是張成功在門口撿來的孩子。據(jù)說，張成功的老婆吳春蘭曾懷過一個，但是在七個多月上，張成功饑渴難耐又不注意方式方法，硬是把一個成形的孩子給弄掉了。后來，吳春蘭習慣性流產(chǎn)，再后來，干脆懷不上了。兩年前，有人在他們家門口放了一個小孩，兩人抱養(yǎng)了來，就斷絕了生養(yǎng)的念頭。

麗麗長的倒也清秀，只是有一個不與常人一般的毛病。你走近她，要是逗她她也不惱，只是用手啪啪的拍自已的腦袋。而且，手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拍。比如酒瓶啊磚頭啊，以至后來，誰也不敢走近這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兒。

旺田家的遠遠瞧了一眼正在玩撲克牌的麗麗對吳春蘭說，“瞧這孩子，你多省心!”吳春蘭一臉苦笑，“哪有人敢跟她玩，她自己倒也會解悶，這不，一副撲克能玩上一天!”兩人又說了幾句村上的閑事，旺田家的惦記著回去做飯，就匆匆走了。

旺田家的從張成功的門市部出來，她如果回家的話，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來路，另一條是近路，從張成功家屋后經(jīng)過一條窄胡同轉(zhuǎn)到大路。她走了近路。

剛拐過張成功的屋后胡同，忽然覺得的眼前一亮，確切地說是一白。白花花的一堆人體，坦露無遺的躺在耀眼的陽光下。旺田家的一愣，接著臉紅，罵了一句該死的。

看到一邊那堆破破爛爛的衣服和各種小塊的饅頭她才知道，那是一號。

一號是個傻瓜，要飯的。也不知來這個小鎮(zhèn)多久了，時常在大街上人最多的地方，流著口水聽別人講話，別人笑他笑，別人不笑他還笑。一號曾到旺田家要過幾次飯，旺田家的確定是一號后，罵了句“該死的”，然后望望兩邊，做賊似地一路小跑著走了。

旺田家的急匆匆地回到屋，長出了一口氣。她把木耳菜拌好，又淘米煮飯。然后走進院子里的小菜畦，扁豆、黃瓜、生菜長得正旺，一畦綠色讓人眼饞。今年的黃瓜品種好，比往年結(jié)的都多。兒子喜歡生吃，每次回家，書包一放便鉆進菜畦，洗也不洗就咯吱咯吱地嚼。有幾根個頭已經(jīng)很大，再不吃就不新鮮了。于是，她撥開葉子去摘，她的手觸到黃瓜堅硬的軀干，看到那修長吊著的樣子時，一下子就想到了剛才看到的那幕:一號健壯而結(jié)實的腰，寬闊的胸，還有正在用手玩弄著的下身那個東西。

旺田家的臉紅了，紅的就像秋后的朝天椒。她用手把黃瓜恨命一拽，整個黃瓜架都顫抖了一下，她低低地罵道，該死的。

旺田家的把黃瓜拍了，切成塊狀，然后加香油，蒜泥，精鹽。望望墻上的掛鐘，時間尚早，就搬了把椅子端著早上摘的扁豆角，在門洞里仔細的擇起來。門洞很涼爽，過堂的風，比風扇下愜意的多。

旺田家的擇得很慢，完全不是平時的干脆利落。自從三年前沒有了旺田后，她又當?shù)之斈铮褍鹤羽B(yǎng)的白白胖胖，把家里收拾的亮亮堂堂，把田野莊稼伺弄的又粗又壯。男人沒了，可天沒塌，天沒塌就得活著，活著就得活出個樣子來。但今天，旺田家的卻利落不起來，眼前不時出現(xiàn)那讓人耳熱心跳的一幕，特別是一號手中擺弄的那物。

從旺田走了后，旺田家的就再也沒看到過男人的那物件。旺田是被人抬回家的，其實抬到家時已經(jīng)沒氣了，旺田是從三輪車上摔下來被后面的車碾死的。其實當時她也想到了死，真想死。可是想到死時也想到了孩子，女人往往如此，有男人時很女人，一旦男人沒了，表現(xiàn)的比男人更男人。

旺田家的頂起了這個家。

從旺田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后，她就有了絲絲的異樣。這種異樣總是表現(xiàn)在晚上，總是表現(xiàn)在半夜醒來的時候，她總感覺旺田來了，蓋在她身上使著勁。這種夢做過無數(shù)次。每次從夢中醒來，她就會想旺田在時的情景，想起每次熄燈后在她身上的勞作。旺田在這方面跟種莊稼一樣，辛勤又肯下力氣。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也有幾個打她主意的男人。比如鎮(zhèn)上衛(wèi)生室的王大夫。王大夫老家在魯南，十幾歲時跟著父親來鎮(zhèn)上販海貨，被開藥店的吳明樹相中。吳明樹是個絕戶，有六個女兒，他娶老三做了上門女婿。此后他跟著開方拿藥，醫(yī)道竟超過了老丈人。于是吳明樹退出，他正式坐堂，成了王大夫。一年前老婆因病去世后，他就盯上了旺田家的。

兒子從小體質(zhì)不好，經(jīng)常生病，旺田家的每次去衛(wèi)生室買藥，王大夫就借遞錢遞藥的空兒，摸一下她的手或是蹭一下身子，甚至有一次竟然抓了她的胸。

旺田家的屬于健壯肥碩的女人。去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兒子發(fā)燒，她用香油和面一遍遍的給兒子搓前胸后背和雙手雙腳，兒子才喘著粗氣睡著了。但后半夜，身上卻像是著火一般燒的更加厲害，嘴唇干的裂開，嘴里直說胡話。旺田家的害了怕，忙下炕直奔衛(wèi)生室，費了好大的勁才叫開了門。王大夫見到旺田家的神色一變，眼睛發(fā)了直，她忙低頭一看，天哪，原來自己竟然穿了內(nèi)衣出來。那件吊帶內(nèi)衣又瘦又小，露出大半腰部，乳房也顯得異常飽滿和碩大。王大夫心急火撩地說，快進屋，快進屋，進屋說，進屋說。旺田家的哪能進屋，忙雙手抱胸說，兒子發(fā)熱，請快去看看。王大夫不高興了，怎么也得說說癥狀，好對癥下藥不是。到了屋里，說了兒子的癥狀，王大夫說，像是發(fā)燒引起了紫癜，不好治啊。她的眼淚流了下來，說不管如何，你得救救我兒子。王大夫猛的抬手像是無意，卻實實在在地抓到了旺田家的一只乳房。旺田家的忙后退，王大夫，這，這。王大夫大手狠狠抓了兩把，然后滿意地喘著氣說，很好，很好。旺田家的不知他說的什么好，謝天謝地，孩子能治就好。

還有一個男人，就是對門的三元。三元是個光棍兒，確切地說，三元還不算真正的光棍兒，他結(jié)過婚但一個月后老婆跟人跑了，領(lǐng)跑的那人是三元的戰(zhàn)友，三元曾當過兵，據(jù)說還參加過天安門前的閱兵式。參加過閱兵式的男人長得都不賴，三元也是。女人跑后也有人給介紹過，三元卻是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也不愿提及女人。這樣一晃十年過去，三元想提及女人時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女人了，三元真成了光棍兒。

旺田死后的半年里，有心人曾撮合過他們兩個，三元倒是沒意見，可旺田家的那時還沒這個心思。去年秋后的一天，突然來了一場風雨，那時旺田家的正好帶著兒子回娘家打宿。臨近傍晚，有小雨點落下，想起家里房頂上晾曬的小棗和玉米棒，她忙把兒子扔給嫂子急急忙忙往家趕。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剛拐過墻角，卻見房下豎了梯子，三元正在房上忙活。蓋完進屋時，兩人渾身已經(jīng)濕透，旺田家本就豐滿的身子這時愈見凹凸，她感到三元在黑暗中的眼睛燃燒著火焰。她摸索著找燈繩。三元擅抖的聲音和沉重的呼吸悠悠地傳來，嫂子，別拉燈。她的手觸到了燈繩，她也感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這時，三元的喘息越來越近。她一使勁，燈亮了。她看到三元的眼神竟很像旺田，像她夢里見到的旺田。三元羞愧地低頭離開，她低聲罵了句，該死的。

鄰居嘛，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有什么體力活，三元也經(jīng)常過來，但絕口不提兩人之事。

兒子背著書包一臉泥的回來時，旺田家的還在門洞里擇著那些扁豆角。見到兒子如此，忙問，這是咋弄的?兒子很不以為然，跟老四家的摔個兒摔的，打了起來，后來是三元叔給拉開了。旺田家的忙從井里置出盆清涼的水，讓兒子洗臉，吃飯。

兒子吃了一口木耳就哇哇大叫，啪一聲吐在桌上，“什么味啊?”旺田家的忙夾了送嘴里，才知把味精當成了鹽。她罵了句，該死的。

兒子吃過飯后午睡去了。旺田家的這才覺得一頓忙活后，渾身燥熱起來，就從井里置水，然后倒進一只大盆。這只盆還是旺田讓人給打造的，他知媳婦愛干凈。其實，村里的媳婦姑娘洗澡都去東灣，但旺田家的不好意思，她怕那些女人，刀子似的嘴。只怪她太豐滿，胸前的那兩只乳房每次都耀她們的眼。她們覺得刺目了，就極度挖苦。所以，后來她不去了，特別是旺田死后，她更加不愿讓她們看到這一身好肉。

旺田家的把水盆放在院子中間，太陽正高。她想，晚上可以好好洗洗了。收拾完，脫鞋上炕，天太熱，兒子把臺扇開到了最大，并且定在了頭頂，她忙開到中檔，并調(diào)至搖頭，然后脫了外衣躺下。

旺田家的一覺醒來，已是下午，竟到了兒子快放學的時候。她忙穿了衣服下炕。到灶間忙活起來，淘米，切菜，她想著田間的棗樹還沒打藥，于是就怪自己，怪自己怎么就睡過了頭，像吃了安眠藥一樣睡了這么久。其實是因為做了一個夢，才睡了這么長時間，人一做夢睡的就香就長。旺田家的做的夢很誘人，很讓人回憶，很讓人臉紅，很該死的。

她夢到自己跟一號做那事了。一號那時竟不傻了，還會來脫她的衣服，還會揉搓她的乳房還有小腹，竟像旺田那時一般……想著想著，她臉紅起來，她覺得很不好意思，今天臉紅的次數(shù)太多了，這樣很不好，很該死的。

莊稼人的晚飯很簡單，就是熱熱饅頭，甚至是吃冷饅頭，然后拌點小菜，飯后兒子做完作業(yè)很快睡覺去了。

旺田家的把大門鎖好，看了會電視，走到院子時發(fā)現(xiàn)外面很黑了。有說話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是隔壁李大嫂家在院子里閑聊，老倆口說著今年的莊稼。

旺田家的脫了外衣，摸摸盆里的水，不涼不熱，正好。拿來毛巾和香皂，脫光后邁進盆里，真舒服啊。她雪白的肌膚在小院下閃著光，那豐滿誘人的身子充滿了渴望和向往。她慢慢往身上撩著水，用手輕輕的搓著。一種異樣的感覺像電流一般擊得她哆嗦，一股溫暖的熱流同時向全身涌動。她想到了一號，想到了三元甚至王大夫。

她匆忙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洗干凈，穿好衣服。

旺田家的走出院子，大街上靜悄悄的。偶爾傳來幾聲狗叫。整個鎮(zhèn)的人都睡了，唯獨她醒著。月光很好，她就站在很好的月光中，望向?qū)γ娴娜疫€有左邊的王大夫家。

她望了很久，然后朝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