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詩選

天涼下來

天涼下來了

沒有襲人的熱浪

人們的行走變得緩慢

我的行走也變得緩慢

街道上沒有留意的風景

我要一一看夠

現在，不再覺得沉悶

溫開水是最好的防暑品

我要把那些煩擾冰鎮

讓急躁降溫

像手中的飲品一樣

隨著我的吮吸

消解連日來的高溫

我要去郊外走走

帶上愛人，帶上未出生的孩子

讓他們吸吸新鮮空氣

領略城市外的風景

最好在有山有水的地方

建一座別墅

供我們納涼、歇息、放松

在寫字臺前

擺放的盆景我會及時澆水

從花市買回多么稀有

這些野外移植來的人造物

帶來的是沁鼻的香

我要看護好它們

天漸漸涼下來了

涼下來就好

我要去告訴每個人

讓我們除卻不安

保持那片內心的平靜

還給你

什么也不要說了

現在就還給你美酒和香煙

還給你撲克和早報

在沒有醒來之前

讓一根小小的火柴

把那個醉酒之夜燃著

那煙霧彌散的小酒吧

間或看不清的來路

一定要辨認清楚

這陰郁的大半夜也是你的

你逃脫不掉任何干系

還給你曾經的純潔

改變你一切陋習

沒有誰給你足夠多的理由

讓你聽之任之放任自流

得不到的就不必強求

都還給了你

你就不要再沉迷下去

抱著奢望心存幻想

屬于你的

應該都及早還給你

四個民工

四個民工四種口音

四個民工頭發蓬亂

他們從夏天盡頭走來

臉上掛著倦容

談論著曖昧的話題

誰也不能奪走他們的快樂

那些手中的器具

是維持他們生計的唯一

在炎炎烈日下

沒有誰留意他們的行蹤

和破舊的衣衫上

那些一團一團的油漬

滿大街都是散漫的行人

四個民工朝一個方向走去

他們無心欣賞都市里的繁華

吹著口哨，敲打著花園的欄桿

仿佛傍晚與他們毫不相干

仿佛這個世界就是他們的

四個民工四個夢想

他們忘卻鄉愁接受冷漠

把浪跡城市的腳步

把不為人知的隱情

留給長長的思鄉路上

后半夜的雨

一場后半夜的雨帶來秋意

打落了夢中的童話

他從繁華市區歸來

像城市里最后一位隱居者

依舊找尋從前的居所

雨水洗卻所有浮塵

一種暗示給他更大的傷害

從消失的黃昏盡頭

他盲從的面孔曾一無是處

而及時到來的這場雨

讓他看清了丟失的自己

那輛班車沒走帶他離去

他不需要有人陪護

不需要再次用酒精麻醉

熟悉的老歌唱起之時

燈盞照亮他長長的去路

沒有誰給予關懷

最終的等待也終成定局

像宿命里的愛情與婚姻

把他推向情感的極致

后半夜的雨澆透了書頁

淋濕了他整個心空

他彷徨的身影淹沒在雨中

就再沒有回頭

再沒有張望

到底有沒有天堂

我不知道

到底有沒有天堂

天堂是不是在天上

在高處，在遠方

在神秘莫測的另一個世界

是不是那里也像城市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也像鄉村

四處空蒙，一片肅殺

能不能找見我的親人朋友

我的愛恨情仇

給我一個確切的答復

告訴我去天堂的路

如果有，我會乘上一匹駿馬

踏上去天堂的路

如果沒有

就當是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