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鈞曾自嘲“不是經濟學家,也不是官員,是‘四不象”’。這個一干就是30年的老媒體人,告別新聞界后,受組織安排調入全國工商聯。“工作變動之大,當時是遠遠沒有想到的。”
時值中共十五大(1997)前夕,中國正處在一場公有制與私有制的大辯論中,堪稱1978年之后的第三次思想解放。歷史大辯論中,民營經濟被推向了風口浪尖,原本可以明哲保身的保育鉤,卻成為了民營經濟的斗士。
任職全國工商聯副主席期間,他潛心研究中國民營經濟的發展歷程和體制障礙,在推動政府放寬民營企業準入、出臺“36條”及保護私有財產入憲等方面,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他還在1998年、2002年兩度負責“一號提案”的起草。
盡管他后來又就職于全國政協,但人們印象中,保育鈞依舊是那個為民營經濟高聲鼓與呼的老人。至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社會理解民營經濟,理解他們這些研究民營經濟的人,一如自己那本書的名字:《呼喚理解》。
被逼出來的民營經濟
個體經濟是上山下鄉知青回城“逼出來的”;農村的聯產承包是餓肚子“餓出來的”;三資企業是借債“借出來的”;經濟特區是是深圳居民逃港“逃出來的”;私營經濟是“看出來”的
朱敏:在媒體做了30年的經濟守望者之后,您是如何轉向為民營經濟奔走呼號的?
保育鈞:工作變動當時是不得已的事情,是組織上的決定,我只是服從調動。當然,個中原因就不必說了。從人民日報社到全國工商聯,是一個很大的轉折,可以說是一生中重大的轉折。作為一名老中共黨員服從組織安排是理所當然。
朱敏:隨著角色的變換,您的思想是怎樣一步步轉變的?
保育鈞:說起轉變可謂難,也可謂易。一個切實擺在面前的問題是,從國有經濟到私營經濟,通過1956年公私合營之后,私有制基本上消滅掉了,為什么又重新出現私營經濟?這個彎是怎么轉過來的?這個問題首先要看文件。看建國以來經濟方面的一系列文件,以及回顧在改革開放以來的變化,發現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不可以逾越的,什么時候跨越了初級階段,國家發展就要犯大錯誤。
發展私營經濟,實際上是被逼出來的。我總結了這樣幾句話:個體戶(個體經濟)是上山下鄉知青回城“逼出來的”;農村的聯產承包是餓肚子“餓出來的”,三資企業是借債“借出來的”;經濟特區是是深圳的居民逃港“逃出來的”:私營經濟是被“看”,“看”出來的。
朱敏:這個結論很形象。您是如何總結出來的?
保育鈞:先說農業吧。人民公社搞了20多年,農業生產不但沒有發展,而且連溫飽都沒有解決,脫離了中國的實際,生產關系變更太快,超越了生產力發展的水平,必然要受到懲罰。
接下來,文化大革命斗私批修,把農民的生產自主權統統取消了,于是農民變成了個工具。為了吃飽肚子,安徽小崗村先搞了聯產承包,經過幾年的爭論之后,終于達成一致,承認聯產承包制。聯產承包解放了農村的生產力,農民就成了自己土地的主人,可以自主選擇種植品種。于是,農業迎來大豐收,農產品就有了剩余,從而出現交換,進而出現集貿市場。中國第一批民營企業就是貿易流通領域出身,從甲地到乙地運輸,農村個體經濟是這么產生的。
朱敏:改革開放是從農村開始的,那城市的演變情形又是怎樣的?
保育鈞:城市個體經濟是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回城,找不到工作,無法就業,進而出現城市個體戶,政府才允許它們搞私營經濟。
個體戶逐步做大之后就開始出現雇工。當時,雇工是有爭議的政治問題,蕪湖的“傻子瓜子”是最典型的案例。傻子瓜子創始人年廣久,由于小作坊迅速發展,不得不雇傭一批員工,但是不久后,蕪湖市對年廣久經濟問題立案偵查。此事驚動中央,鄧小平看到“傻子瓜子”問題的調查報告后,當時就對個私經濟發展給予肯定,并對一些人對姓“社”姓“資”的爭論,表示要“放一放”和“看一看”。
1984年10月22日,鄧小平在中顧委第三次全體會議上,明確提出了對“傻子瓜子”問題的處理方針,把“傻子瓜子”上升到整個發展個體經濟的高度上來,他說:“還有些事情用不著急于解決,前些時候那個雇工問題呀,大家擔心得不得了。我的意思是放兩年再看。那個會影響到我們的大局嗎?如果你動,群眾就說政策變了,人心就不安了。你解決個‘傻子瓜子’,就會變動人心,沒有益處。讓‘傻子瓜子’經營一段,怕什么?傷害了社會主義嗎?”
雇工,在黨的文件中就意味著剝削,于是中央當時產生了
個變通的辦法,不叫雇工,叫做“城鎮的能工巧匠,農村的種田能手”,人們可以請幫手、帶學徒,即“請一兩個幫手,帶三五個學徒”。而且,當時還有一個上限,最多不得超過八個人。
朱敏:好像是不能超過七個吧?
保育鈞:對,超過數量也要抓。年廣九事件之后,有人提出,超過七個怎么辦,當時中央的態度是看一看再說,從1982年一直看到了1987年,看了五年,因此,也可以說,私營企業是“看出來”的。
最后,1987年月10月,在中共十三大上,中央總書記趙紫陽報告指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不可以逾越的,在初級階段允許多種所有制經濟存在,私營經濟體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1988年,國務院出臺了《私營企業暫行條例》,規定雇工七人以下的就叫“個體勞動者”,超過七人就叫“私營企業”。
朱敏:民營企業最初就是這樣一步步實踐出來的。
保育鈞:三資企業也是被逼出來的。當時搞建設沒錢,于是向外國人借錢。1978年李嵐清代表二汽與美國通用汽車董事長湯姆斯·墨菲談判,說要買你的機器造汽車,墨菲說“何苦你們自己造呢?我們合資制造不是很好嗎?”于是,李嵐清把此事報告中央,后來得到鄧小平的肯定和支持。但是外國人認為中國老是搞運動,沒有法律保障怎么行?于是,1979年6月中央率先出臺了《中外合資企業法》。
朱敏:經濟特區又是怎樣搞起來的呢?
保育均:是深圳的居民逃港逼出來的。1977年、1978年,大量的深圳居民逃往香港,沒跑過去的淹死了,跑過去的很多也被押回來批斗,但是回來還是繼續逃,情況很是尷尬。當時,習仲勛是廣東省委書記,他認為不是這些青年的錯,人們為什么跑?是因為香港經濟好,因為香港有工作,假如大陸這邊搞一個電子工業加工區,有了就業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當時中央也很關注廣東沿海的發展。電子加工區的規劃報告中央之后,鄧小平最終決定干脆直接搞經濟特區。
朱敏:看來,改革之初的政策不是自覺打開國門向西方學來的,而是被中國社會各階層的實際需求、被現實逼出來的。
保育均:對。鄧小平的貢獻之處就在于,一切從實際出發,看人民滿意不滿意,讓實踐來檢驗。這個標準,為民營企業的發展提供了理論思想的保障,后來才有經濟大發展的30年。
我在這里順帶總結一下民營經濟的貢獻:第一,解決了就業:第二,創造了財富;第三,促進了市場體制的形成:第四,為民主打下基礎:第五,使人們擺脫人身依附,讓思想自由、公民意識增強。
國進民退的真正危險
現在國進民退的爭議很大,官方不承認國進民退,但是民間認為問題已經很嚴峻。不從政治體制入手,許多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朱敏:有些人似乎不承認目前市場趨于“國進民退”的現實。認為國企和民企的沉浮都是市場優勝劣汰的結果。但其實很顯然,現在的國有企業并非憑借自身競爭的優勢,而多半靠的是權力配置資源的優勢。
保育鈞:現在國進民退的爭議很大,官方不承認國進民退,但是民間認為問題已經很嚴峻。我認為,作為一項大政方針,中央沒有提出國進民退,說明是不認可國進民退的,但在一些地方、一些部門,卻出現了國進民退的現象。
朱敏:您認為造成國進民退現象的原因有哪些?
保育鈞:首先,部門和利益集團自覺不自覺地阻擾。進入新世紀以來,特別是2003年之后,經濟過熱,各級地方政府都在大干快上,中央不得不出手一些調控措施,防止通貨膨脹和經濟失調。但是,最后實際上調控了民營經濟。國有企業由于地方政府做后臺,信貸基本能保證,所以每次調控之后受害的都是中小企業、民營企業,調控的主觀愿望和實際效果并不一致。
其次,2008年之后,受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中央迅速出臺一攬子的刺激經濟的計劃,實施寬松的貨幣政策和積極的財政政策,產生了4萬億投資和銀行近10萬億的信貸,大部分都涌向了基礎設施的國有企業。民營企業處于內外交困的局面,結果客觀上造成國進民退。
再者,在貫徹十大產業振興規劃的過程中,一些地方政府沒有按照市場的法則,沒有依法辦事,出現了一些政府主導的國進民退事件,比如山西的煤礦整合。
朱敏:山西煤窯確實需要整合,但必須考慮政策的連續性,當時的小煤礦是政府招商引資請過去的。
保育鈞:政府要規范,必須實地引導,讓它們自己來解決重組。地方政府習慣于行政手段,不是平等的對待,民企市場主體的地位受到侵犯,更重要的是透支了政府的信用。你當初請我來,現在又趕我走,信用何在?翻云覆雨,是很可怕的事情。
還有,地方政府為了抵御經濟危機的沖擊,大力招商引資,但是招來的并不是民企。由于它們骨子里瞧不起中小企業,一心要找國有央企,于是全國各個省市都跑來北京拉項目、找投資,無形之間,民營企業的發展空間受到擠占,很受冷落。
這些都是形成國進民退現象的原因。而中央從來沒有說過要國進民退,實際上一些地方政府是把應對金融危機的刺激經濟的攬子計劃,當成一種常態。本來是一個臨時救濟的措施,被他們當成了市場經濟的常態,本身就是一種誤解。如此一來,本來對市場經濟抱有懷疑的人,更感覺市場化改革失敗了。這很危險。
朱敏:您認為還有沒有更為深層次的原因?比如權力配置資源導致不平等競爭的問題。
保育鈞:科學發展也好,轉變增長方式也好,核心問題是資源的配置問題。中央領導一直啟用“加快”兩字,反映出迫切的現實,但是轉變發展方式也必須以改革為前提,必須改變資源配置方式,要以市場來配置資源,不能以權力來配置資源。權力配置資源必然導致不公平競爭,導致腐敗和低效率。因此,政府需要進行一系列政策層面的改革。不從政治體制入手,許多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朱敏:比如房價問題。每次一調控房價不跌反漲,什么原因?
保育鈞:因為地方政府建設廉租房、經濟適用房基本上沒有積極性!同樣一塊土地,賣出高價,財政才有收入,將來建高級商品房,住的都是有錢人,財政稅費都比較可觀:如果建廉程房、經濟適用房,土地賣不出好價錢,還要倒貼財政進去,住的都是窮人,政府更麻煩。
朱敏:地方政府為什么會如此缺乏積極性?
保育鈞:由于1994年財政體制改革以來“財權上收,事權下放”,地方政府沒錢只能賣地。所以要解決房價問題,就得讓地方政府愿意蓋廉租房和經適房,提高它的積極性。
第一步,財政體制要改革。給予地方政府相應的財權,保證地方財政的收入,它們才有積極性做公益項目。現在,調控房地產的政策,與其說是調控開發商,不如說是中央政府調控地方政府。
第二步,干部考核機制要改革。改變以GDP至上的評價體制,以科學發展觀重新定位激勵機制。
第三步,國有企業要深化改革。就是民營企業能做的事,國有企業就要退出。因為國企的本質是全民的財產,哪能拿著老百姓的財產搶老百姓飯吃,與民爭利,沒有這個道理!改革30年至今為止,國有企業到底應該干什么,沒有搞清楚定位。現在人們很仇視國有企業,為什么?因為你干了不該干的事,該干的事沒有好好干,高管拿高薪。下一步改革,兩個要搞清楚一是國有企業應當干什么,而現在的理論和政策已經解釋不清楚這個問題:二是私營企業究竟是什么,如果還是沿用過去的理論,民營經濟游離在經濟主體之外,有朝一日還是會產生剝削論,要沒收其財產。
朱敏:您的意思是要重新定位國企、私企?這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必定涉及到政治體制的核心基礎命題。
保育鈞:必須重新定位,現有理論和政策已經不夠用了,需要創新。只有理論創新才能解決這個問題。這就是進入新世紀以來,改革邁不開步子,社會問題越積越多,人們各方面都不滿意的原因。
原有的政策,包括從中共十二大到十七大對私營企業的定位解釋不了現在面臨的許多問題。現在沿用1999年《關于國有企業戰略調整的決定》,但現實情況是:形勢變了。1997年十五大確定的基本經濟制度,就是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但是現在凡是以公有制為主體的地方,經濟發展就慢,社會問題就多,凡是私營經濟發達的地方,經濟發展就快,創新能力就強,社會問題就少。
朱敏:形勢既然變了,如果還堅持公有制為主體的提法,能行得通嗎?
保育鉤:所以,應該進一步解放思想,不斷地進行理論創新。辦法有兩個:一是對公有制作新的解釋,把社會所有包括在公有制范疇之內。二是改一個字,“主體”改為“主導”。二者必選其。應該恢復是社會所有這個概念。社會主義,談了多少年,只談主義不談社會,欠賬太多。不僅僅是經濟上,在社會形態上連一些社會組織也沒有多少地位,連工會也沒有很好地發揮作用。
如今看來,“公有制”需要新的解釋。我認為,應該用產權理論取代所有制理論。像農民目前對土地只有承包經營權,但是沒有產權,沒有土地證,就可能隨時被征收。產權最終還是要還給農民,還給社會。
民營資本破壟斷大門
此次中央政策路線很清晰,電力、交通、能源、基礎設施都鼓勵引進民間資本,接下來,就需要觀察具體實施的情況
朱敏:2010年3月24日,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四條措施,鼓勵和引導民間投資發展,其中包括“鼓勵和引導民間資本進入交通電信能源基礎設施、市政公用事業、國防科技工業、保障性住房建設等領域”、“鼓勵和引導民營企業通過參股、控股、資產收購等多種方式參與國有企業改制重組”等內容。當前重申民營資本發展用意何在?
保育鈞:中國的改革停滯不前的原因就是基本理論嚴重滯后,因而突破很艱難,于是現在只能從功能、實用方面來考慮。所以,國務院常務會議要求拓寬民間資本投資范圍和領域,又要出臺“新36條”(《關于鼓勵和引導民間投資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
朱敏:在經濟形勢更復雜的2010年。民營資本向壟斷行業的突破,是否能從這部即將出臺的“新36條”中找到切實的可行性?“玻璃門”和“彈簧門”能被打破嗎?
保育鈞:其實,這次“新36條”和上次36條不同,它主要就是講拓寬民間資本準入領域的問題。其主要用意,我的理解有四方面:
第一,為保證政府刺激政策的平穩退出尋找新的支撐力量。長期依賴政府投資是不可能的,那就回到計劃經濟時代了,政府投資早晚要退出來,誰來接手,只有靠民間資本,這是從功用方面考慮。
第二,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需要不斷創新。若依靠國有企業,它們缺乏自主創新的積極性。民營企業有創新的動力,實際上這些年新產品85%都是民營經濟搞起來的,出口創匯也是民營企業,價廉物美,所以人家反傾銷。實際上反的是中國的民營經濟。所以,民營經濟起來之后讓它們自主創新,增長方式才能轉變。
第三,解決中國的社會問題也得靠民企。比如貧富差距拉大、分配不公,只能依靠民營經濟的發展。因為最終要通過擴大就業來解決,就業主體是民企。國企才3000多萬職工,現在每年新增就業人口2000萬,大多寄望于中小企業。
第四,解決中國的持續發展問題,惟一的依托就是城鎮化。要把3億農民變成居民靠誰?大量的配套服務靠誰?城鎮化必定產生大量的私營經濟體,更多地依靠民間資本吸收就業群體。
因此,中央此次政策路線很清晰,電力、交通、能源、基礎設施都鼓勵引進民間資本。接下來,就需要觀察具體實施的情況了。
朱敏:政策倘若還是停留在鼓勵的口號上,企業對接不上怎么辦?畢竟沒有出臺具體細則條款作為法律依據。
保育鉤:那涉及到各個部門的利益啊。所以,口子既然開了,民營企業就要打掉幻想,想讓人家請你進去是不可能的,民營企業要主動打進去。采取什么辦法呢?聯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有合作才能雙贏。
外靠改革,內靠聯合
既要不對立,又要不尋租,你怎么拿捏好,把握好這個分寸很重要。最終,還是需要民營經濟聯合起來
朱敏:其實在此之前。早在2005年國務院就出臺了“非公36條”;2009年9月。國務院再次出臺29條新政。但都因措施不夠細化且操作性不強,激活民間資本的動力不足,“沒有渠道”或“被無形的墻阻礙”成為民營資本在訴苦時的常用語。可以說。鼓勵民間投資提了這么多年。效果仍然有限。究竟有沒有切實路徑。改變這種“畫餅充饑”的局面?
保育鈞:2010年3月4日,在全國政協會議上,胡錦濤總書記出席民建和工商聯聯組討論會,并就堅持和完善基本經濟制度作了重要講話。他還強調,我國非公有制經濟發展正站在一個新的起點上,希望廣大非公有制企業一定要認清形勢、把握機遇,在加快經濟發展方式轉變、保障和改善民生、提升自身素質上有更大作為。
這段講話很有深意,主要包含兩層意思:第一,重申中央政策的兩個毫不動搖;第二,民營企業在新的起點上,要有大作為(三個有大作為:轉變增長方式、解決民生和社會問題、提高自身素質創新能力),什么意思?你們要表現,有大作為就有你的地位,沒有大作為就沒有你的地位。所以,民營企業要想盡辦法千方百計地擠進去,等人家大轎子來請你,不可能的事情。
朱敏:目前,中國中小企業普遍是不問門路、埋頭做事,對國家政策認識不清。也缺少信心和耐心去認真解讀政策。因此錯過不少機會。
保育鉤:政策很重要,中小企業發展要圍著政策轉、迎著政策上:同時又要注意怎樣把握跟政府之間的關系。這背后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不可能不和權力打交道。首先,你不能直接對抗,凡是和權力以及壟斷部門對抗的都沒有好下場,最后粉身碎骨:再有,不能去行賄、尋租,那樣更危險。所以,既要不對立,又要不尋租,你怎么拿捏好、把握好這個分寸很重要。
朱敏:處理好政商關系,的確是民營企業難以逃避的現實問題。與此同時。民營企業自身,是否也需要建立一種類似合縱連橫的內在機制?
保育鉤:當然,最終還是需要民營經濟聯合起來,通過自己的商會、協會與權力部門談判,所以要組織自己的商會組織。回首歷史,1903年清政府成立了第一個商部,1904年就出臺了《商會法》,后來辛亥革命之后,袁世凱和北洋政府也搞了《商會法》,南京政府也有《商會法》,而遺憾的是,新中國成立至今60年也沒有《商會法》。無法可依,就只有權力說了算,在此情況下,我一直呼吁商會要立法。經濟體制改革要想前進,就必須觸動政治體制改革。
朱敏:國外的商會如何實現其功能?
保育鉤:向國外看,它們的商會很厲害第一,代表行業跟政府談稅收:第二,代表出資人和工會談工資:第三,代表行業和國外談匯率、談價格。而中國遠遠沒有做到這一點。現在應該是標本兼治,而不是治標不治本,這是我們迫切需要推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