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留給一個人的記憶

一個人多年生活在一座城市里，這座城市就會給他留下多種多樣的記憶，無論這個人走在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街道、商店的大櫥窗前、教堂的臺階、行駛過去的有軌電車、盛開的丁香樹、冰排、大雪、暴雨、小雜貨店、烏鴉、擦肩而過的舊友……都會自然而然地勾起這個人的回憶。這一次遭遇的，是霽虹橋。

正像小說中寫到的那樣，霽虹橋是哈爾濱市內的一座連接三個區的陸路橋。這個人偶然在網上看到，據說是這座橋將要被拆掉，一些城市保護主義者為此提出了強烈的不滿。這引發了他對這座橋的別樣記憶。

早年，這個人開公交車的時候，每天都要從這座橋上駛過數次。直到今天，無論這個人從外地回來，或者到外地去，依舊要經過這座橋。但它畢竟不是一個人的橋。他記得還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無論冬夏，無論春秋，每天都要從這座橋上步行而過。他就是這座城市的老市長。

在這座城市里生活、工作、奔波、散步，不經意中，這個人就會與許多人、許多場景相遇，并引發回憶。跳躍式的回憶常常會牽扯到某個人的命運，或者一段歷史的變遷，或者一個被遺忘的事件，抑或是一個極短暫卻難以磨滅的印象，甚至是令他終生都難以忘懷的滄桑故事。這個人無意發現，在蕓蕓眾生當中，有的人竟影響了他的一生，牢牢地留在他的記憶當中。

這樣的回憶，常常會提供給他一個完整的場景、立體的環境、流動的屐痕，乃至季節、社會氛圍，人們的裝扮和精神狀態——成熟的，或者幼稚的，浪漫的或者悲觀的，等等——歷史就這樣在記憶的舞臺上復活了。

其實，當這個人從某處經過時，他并不知道這些記憶正在耐心地等待著他，常常是由于他心無旁騖，從這種無聲的提示當中熟視無睹地走了過去。然而，當這個人沉下心來，放慢腳步，再一次從這里款款走過時，記憶便出現了。我說過，這一次，是霽虹橋。

從表面上看，所有的記憶都是零散的，破碎的，不連貫的，但它恰恰是準確地表達了記憶之流動，生命之流動的特質。單是對這個人來說，過去和今天是永遠無法分割開的，并因此讓他獲得了更大的空間和創造的自由。

就是這樣，記憶總是在某處等候著這個人，今天是在這兒，明天會是那兒。他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相關的記憶連綴起來，完成對一段生命歷程，一次情感歷程的重敘。需要說明的是，他傾訴，是因為他需要傾訴。

2010年1月于海島

責任編輯 王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