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友不如己者”辨

《論語·學而篇》第八章云：“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無友不如己者”朱熹是這樣注解的：“無、毋通，禁止辭也。友所以輔仁，不如己，則無益而有損。”那么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交不如自己的朋友”了。

像朱熹這樣理解的，還有很多。清劉寶楠注《論語正義》：“周公曰：不如我者，吾不與處，損我者也；與吾等者，吾不與處，無益我者也。吾所與處者，必賢于我。”根據周公的話，《論語正義》說：“則不如己者，即不仁之人，夫子不欲深斥，故只言不如己而已。”還引證了很多：“《呂氏春秋》驕恣篇引仲虺(hui)曰：‘能自為取師者王，能自取友者存，其所擇而莫如己者亡。’《群善治要》引中論曰：‘君子不友不如己者，非羞彼而大我也；不如己者，須己慎者也。然則扶人不暇，將誰相我哉?吾之僨(fen)也，亦無日矣!’又《韓詩外傳》南假子曰：‘夫高比，所以廣德也；下比，所以狹行也。此于善者，自進之階；此于惡者，自退之原也，諸文并足發明此言之旨。”’

今人楊伯峻《論語譯注》的譯文是：“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徐志剛《論語通譯》等也是如此譯注。當然這句話是有一定的道理，見賢思齊，見強思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勝過自己的人，能在某方面幫助自己，提升自己。不如自己的人，不能提供更多的幫助。

難道孔子的本意真是如此嗎?難道孔子的交友原則是如此的近乎冷酷?難道孔子也這么實用主義?難道孔子真是如此看不起不如自己的人嗎?這不是一反孔子的“溫、良、恭、儉、讓”中的“溫”、“恭”、“讓”了嗎?這不是一反“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好學與謙遜了嗎?這句話顯然帶有很強的功利目的，不像是一位仁者圣者所說。楊樹達有如下解釋：“友謂求結納交也，納交于勝己者，則可以進德輔仁。不如己之^而求與之交，無謂也。至不如我者以我為勝彼而求與我為交，則義不得拒也。”“義不得拒”，是君子之所為，為師之所為。否則，孔子將如何面對自己的學生。

況且，“如”并非只有一種解釋，國學大師季羨林先生在談到他對這句話的認識時說：“孔子說：‘無友不如己者。‘如’字有二解：一是‘如同’，二是‘趕得上’，我取前者。”(沈陽出版社《季羨林文叢，耄耋新作》，第131頁)所以，筆者認為，孔子的意思大概是：“不要交一些與自己志趣不同的人，要交志同道合的人，這樣才能互相提高，進步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