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電視劇受眾的“家庭儀式”接受模式

摘要：當今全球電視媒體的迅速發展以及基巨大的無可比擬的影響力為傳播學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研究范本。在我國電視媒體的發展過程中，電視劇作為一種主要的電視藝術形式，從一開始的模仿戲劇表演到現在的多種題材表現形式，使得它成為電視觀眾最樂于接受的電視節目形式。當家庭接受電視劇成為一種普遍的家人聚集的形式并以此形式聯系家庭成員情感時，電視劇的家庭收看便有了儀式的效果。這一現象所能帶來的結果同電視媒介為社會帶來的影響是相一致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將直接影響著社會中最穩固的核心集體——家庭。

關鍵詞：電視劇；接受；家庭；儀式

中圖分類號：G22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62X(2010)06－0145－06

當電視成為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也就演變為組織家庭的一種力量，電視劇則成為承載這種力量的核心之一。一個家庭因為一部電視劇每晚聚集在一起(也許這正是他們一天唯一聚在一起的時刻)，這時的氣氛就構成了一個家庭的“場”。它類似于某種儀式的力量。而家庭儀式又是維系家庭成員感情的最主要方式。電視劇到底在我們的家庭中應該充當什么樣的角色?家庭受眾與其他受眾有哪些不同?電視劇能否成為一種維系家庭情感的儀式?以及這個儀式本身有著什么樣的含義?它與其他儀式有何區別?這都是本文想要探討的問題。

以家庭受眾為研究目標，是基于一種理想：對受眾權利的放大是我們對媒介化生存的反抗的放大。正是由于電視劇中虛擬的媒介化現實使我們把生活世界與想象的世界相融合，這個過程中就帶有了原始儀式的最基本特點。而真正理想的受眾是和節目的制作者一樣——創造文本。他們選擇、協商、解釋、討論或者卷入。他們選擇各自加入家庭儀式的理由：休閑、娛樂、緩和家庭矛盾、維系家庭情感、演化舊有的家庭儀式習慣。不論有多少種可能，也不論受眾有多大能力根據自己的價值體系來評價、左右對電視劇的解碼，我們不能否認某類電視劇有聚集家庭成員的作用，而這種現象本身的意義才是本文討論的主題。只有當家庭觀看電視劇也成為一種家庭儀式，這種互文式的研究(與儀式和戲劇的原型比較)才有意義。

由于電視劇的編碼者受到更多市場和受眾因素的影響，作為一個成熟的電視收看的群體社會，尤其在我國電視劇作為收視率最高的節目形式之一，媒體對受眾的理解和受眾自己對電視劇的理性分析的成熟程度就顯得格外重要。我們個人可能很難直接支配媒介要生產什么，但我們絕對有可能改變自己的認識能力，這不僅對認識整個大眾媒介是有利的，而且對通俗文化的發展也是有利的。一個有著成熟收視群體的社會才是媒體能最優化發展的社會。

一

美國的電視劇作為美國通俗文化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它包含著很多通俗文化的特性。而美國的通俗文化又被認為體現了大眾文化的所有弊病。由于大眾文化被認為產生于文化商品的大批生產和消費，因而也就相對容易把美國確認為大眾文化的發源地。在通俗文化找到電視劇這一有利的載體后，它本身的傳播就有了新的意義。電視劇大批生產和標準化導致了一種幾乎無法控制的向大眾媒介所支配的大眾文化的轉移。而電視劇這樣一種載體意味著它是一種家用媒體的形式。電視劇的家庭角色是怎樣確立的呢?首先從傳播學理論對受眾的論述演變過程中來看家庭受眾角色的變化。

1、群體受眾在受眾研究中的地位

人，不可避免的與其他人聯系在一起。作為受眾的人在很大一部分上也是一個群體的概念。荷蘭哲學家斯賓諾莎早在三百年前就已指出，人類是一種社會動物。他的這種論斷已經被現代心理學極大地強化了。

對于受眾的認識也同對傳播過程的認識一樣。經歷了一個逐漸成熟的過程：是一個從被動到主動，群體與個體側重點之間相互轉換的過程。20世紀初，作為傳播過程中接受信息的一方，受眾可以是個人，也可以是群體，還可以是“大眾”。這種大眾沒有辨別能力與抵抗力，只要接受到媒介所傳播的信息，就會像靶子一樣應聲倒下。媒介效果理論中有一種“魔彈論”，其中受眾就是這種觀念的代表。然而，事實上的大眾社會不可能是鐵板一塊，受眾也絕不是處在一個孤立隔絕的環境中。

2、家庭群體與電視傳播——電視劇成為一種儀式

家庭是群體的一個部分或自成為一個最基本的群體單位，所以對家庭的理解要首先從群體開始。群體觀念在電視劇傳播研究中的地位，又與電視劇傳播自身的特點相關：電視劇內容主要是以家庭事件為主，并供人們在家里收看。雖然接受電視劇的環境可能是多元的，但不能否認大部分熱門電視劇播放的時間和檔期都是以家庭觀眾為主的。家庭作為一種親密群體的環境區分于與之相對的外部社會環境，當然最明顯的區分是組成的成員的不同(血緣關系)，這些因素都和電視劇的傳播復雜且微妙的交織著。

可以想象，當電視劇中的人物向朋友傾訴自己的痛苦悲傷時，那就好像是在向你訴說一樣，你多么希望給你喜愛的劇中人物以撫慰。而許多電視節目實際上就是交談。肥皂劇和情景喜劇的主要內容是常處在家庭某一特定背景中的人們之間的交談，其它類型的電視節目內容也是模擬性的談話。情景喜劇(如我國的《我愛我家》)的內容甚至就從始之終沒有離開“家”的情節環境。費爾克勞認為，電視(區別于戲劇、電影、文學)這種口語體所產生的一個影響就是公眾領域與家庭個人空間的界限被逐漸打破：大眾圈內、公共生活、政治、國家、勞動、大眾傳媒等機構面向大眾說話的方式都曾一度使用較為書面化的語言。不過，這些機構日益受到個人語言(即家庭口語特色)的影響。

偶然相聚在公共場所的人，沒有任何明確的目標，從心理學意義上說，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群體。群體目標是群體構成的前提條件。對于家庭群體來說，能夠組成家庭的人除了血緣上的聯系，他們會主動或被動的把感情和思想在一定的時間，一定的場合，用一定的形式集中表現出來，在這樣的表現形式里他們個體的個性會消失一部分，形成一種家庭的集體親密團體，家庭中每個成員的精神都相互影響，吸引或妥協。這樣的形式我們可以當作維系或體現家庭存在的儀式，在這類儀式中，我們自主或強拉進來參與儀式，其目的就是體現出家庭的意義。特大的媒介事件以及像《達拉斯》這樣的電視劇絕對有這樣的功效，我們可以在對文本的解讀中發現家庭矛盾在電視劇文本中的轉化，并以此來避免真正家庭生活矛盾的惡化。

在現實的家庭中制約我們成為家庭中一員并能和諧共處的因素有很多，電視劇的確是一服很好的解毒劑，但同時，它最致命的弱點也正是因為它只是電視劇——它是虛構的、非真實的。

從群體的概念中我們得知，要成為家庭群體，首先必須讓自覺的個性消失，感情和思想轉向一個方向。這種消失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喪失自己的個性，而是在體現非個人的家庭生活的一些場合中，心理更加和家人趨同。當人們(尤其是同家族的人)組成一個集體后，有些意念或感情——比如思想的共同指向性就會發生，并且變成行動，而這樣的思想或感情是不會在個人身上產生的，更不可能變成行動。在集體心理中，異質性部分的被同質性掩蓋，無意識的品質占了上風。而且這樣的心理還會相互傳染，不論你在其中是否真的接受，接受的目的也可能不盡相同，但你必定會被傳染，或接受這其中的某種暗示。這也就是電視劇家庭受眾能構成一種家庭儀式的心理理論前提。

以美國電視劇《達拉斯》為例，《達拉斯》20世紀80年代曾在全球熱播，創下多項收視紀錄。《達拉斯》意味著一次全球觀眾的集會(歷史上最大的聚會之一)，人們每周一次地聚集在一起，以追隨尤因王朝的傳奇。《達拉斯》成為一種通用語言，為缺乏共同語言的陌生人甚至是缺乏溝通的家庭成員提供了共享的人物角色與故事情境。當然，一家人能坐下來收看電視劇的原因是各不相同的。僅就這部電視劇而言，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松接受的。實際上，這部節目根本就不簡單，觀眾必須搞清大量人物角色之間的復雜關系，并且要學會如何從一系列斷續的場景與次要情節中整合出一個連貫的故事，因為呈現在觀眾面前的這些場景與情節彼此之間并沒有明確的聯系。此外，觀眾也絕非僅憑優美的畫面就足以理解整個故事；實際上，畫面的作用微乎其微。

拋開重大的新聞性媒介事件(通常是提前策劃、宣布和廣告宣傳，在一定意義上大眾是被邀請來參與一種儀式)，就電視劇而言，一般性質的電視劇是否能成為家庭生活的一種規范或成為一種家庭儀式的代表，以及這種結果的產生是否能促進家庭群體心理融合或是更加疏離了家人之間相聚時真正的互相理解和溝通?體現家庭涵義的范式真的能由電視劇這樣的虛構的媒體現實承擔嗎?下面從家庭的成員構成與電視儀式兩方面進行探討。

二

1、家庭中的娛樂與游戲

家庭靠什么方式來維系自己?社會學的觀點里家庭的功能有社會化、經濟合作和情感與陪伴三個功能。其中情感與陪伴的功能可能是我們感受最深切的也是現代家庭最期待的，因為很難有其他的社會單位能夠取代這種功能。“因此，提供情感與陪伴關系已成為現代家庭的核心功能。”

在上文講到的群體的概念時，我們把家庭作為最基本、最初級的群體，實際上，“滿足感情交流需要”這一功能始終是由初級社會群體來承擔，沒有任何一個社會組織能夠代替這一功能，即能像初級社會群體那樣，把滿足成員的個人需要放在首位。哪些行為能夠作為我們家庭成員之間的一種感情的互相交流的場所，我們又是通過那些方式在家庭中來撫慰我們個人的感情呢?在美學社會學中，我找到了一種答案，一種我們普遍采用的方式，這種方式就是游戲。而電視就作為我們最好的一種游戲的方式，因為它是我們最方便也是最懶的一種選擇。電視劇承擔了家庭情感交流的功能，它依賴于我們游戲的天性而來承載著家庭娛樂化的功能。

不論是作為家庭組織中的我們，還是作為單獨個體的你我，我們找尋情感慰藉的途徑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次審美的過程，而究其本質，美學精神就是一種游戲精神，因為審美是無功利性的。審美的游戲可以喚起我們本身的童心和天真，恰如馬斯洛的高峰體驗概念所描述的。那里有“健康的兒童性”或“第二次天真”。游戲使人脫離了日常生活的種種限制和陳規，舒展了自己的天性，情感和想象力。

家庭的這種游戲功能對于家庭和個人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因為互予性原則是游戲和社會交往中的一部分，在家庭中，我的快樂和滿足總是依賴于所有其他家庭游戲參與者或參與家庭儀式聚會中的所有其他成員的快樂和滿足。破壞所有人的快樂只需一個人；如果破壞了別人的快樂，我也不可避免地破壞了我自己的快樂。在這樣的游戲和家庭聚會中，個人的完全主觀的快樂感并不一定是可以普遍傳達的，但是每一個游戲者或參與者都可以有把握地認定，其他所有人正分享著一種相似的愉悅感。而且這一假定并不僅僅基于經驗性的證據。對所有參與者和游戲者分享快樂感的假設作為一個基本條件是自由、有親源感情的家庭交往邏輯的一部分。這就好比我們上文提到的，在家庭生活中，你很難因為和父母對電視劇中角色的不同認同產生太大的矛盾，因為你很可能更在乎參與“看電視劇”這樣一個形式，而不是電視劇的內容。這里，電視劇就變成了一個符號。

電視這種“游戲”并不是我們感性沖動和理性沖動的和諧統一，也沒有擯棄這二者的界限，更不是我們人格發展的完美境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電視的昧俗性和商業化。當代人的娛樂活動都是一種逃避現實的災難與困惑，逃避理性負擔的生活方式，而且也常常是通過商業化的運做來為娛樂活動的經營者獲取利潤的實利主義色彩很濃的活動。游戲的意義已經蛻變，其原因當然就是這種游戲所依附的文化語境變化的結果。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這種電視節目的批量生產。電視劇是追趕收視潮流的領軍人物，一旦一種類型的電視劇取得成功，其他相同類型的劇目就會蜂擁而上，當年《達拉斯》的風靡及其后來的追隨者《豪門恩怨》(Dynasty，ABC，1981-1989)和《鷹冠家園》(Falcon Crest，CBS，1981-1990)都創下了很高的收視率。電視劇的批量生產是現代工業的生產方式之一，這種產品自然帶上濃厚的工業化色彩。麥克盧漢在談到照片時說：“照片使人的形象延伸并成倍的增加，甚至使它變為大批量生產的商品。影星和風流小生通過攝影技術進入公共場合，他們成為金錢可以買到的夢幻。他們比公開的娼妓更容易買到，更容易擁抱，更容易撫弄。大批量生產的商品一向帶有娼妓的屬性。”電視劇正是這種大批量生產的最高體現，也是我們發現最容易能得到娛樂元素的途徑，而這其實離真正的“游戲”越來越遠，因此，電視并不能完全代替“游戲”的功能。

2、傳統家庭儀式、戲劇宗教儀式與電視儀式的比較——電視儀式的異化

從廣義上說，人類學家把儀式定義為，“所有由傳統習俗發展而來、被人們所普遍接受并按某種既定程序進行的活動與行為都稱為儀式。作為一種特定的文化現象，儀式既是現實生產的模式，也是生產現實的模式，它不僅外在地體現了一定的社會秩序與社會關系，而且也集中表征了一定時代人們的意識觀念、思想情感等等。”因此，我們所指的儀式是發生在每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段并能夠有所延續的。

古希臘的家庭儀式與現代文化可能不相適宜，但我們現在的家庭儀式仍繼承著那時儀式的某些基本內涵。因為每一個歷史階段的文化、每一個不同的民族是不同的，但人類的感情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這也是電視在今天有可能讓全世界人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像《達拉斯》這樣的全球觀看的電視劇的文本越來越多，我們從這一文本也許能發現它超文本的價值，那就是：我們已把收看電視劇作為家庭休閑時間的一種慣用的方式(成為習慣)，這種方式已被全世界的受眾普遍接受(電視收看占據主要休閑時間)，并按著晚間家庭集體收看的程序(電視安排家庭日程)所進行的活動。所以按照儀式的定義，電視劇收看也是可以被稱為儀式的。但它與傳統的儀式還有著很大的區別，因為它的內容是虛構的，參與的方式是非儀式化的(家庭收看時不必穿戴整齊，不用坐姿端正)，每個受眾接受的動機可能是不同的(受眾接受心理的研究理論)，收看的過程沒有特定的程序，只要定點把頻道轉到電視劇節目即可。這種電視儀式的非儀式化是可怕的，因為他同樣和傳統儀式一樣，是顯示生產的模式，但由它生產出來的現實模式將會極大的影響我們的家庭生活。

其中最重要的影響就是，它安排了我們家庭生活的既定程序。西爾弗斯通認為“電視從另一些意義上說也是我們家庭文化的組成部分：其節目的編制與安排規定了家庭生活或至少某些人家庭生活的模式和結構。它也是我們融入消費文化的一種手段。我們的家庭生活便是通過這種手段構成和展現的。”

涂爾干認定儀式是一種手段，社會集團可憑借這一手段來表達和加強集團的情感與團結，從而使其成員達到一種情感上的一致。看電視劇也有同樣的功效(不考慮功效的大小)，只不過它適用的范圍比整個社會集團小的多(家庭)。馬林諾夫斯基對儀式功能作用的揭示則側重于個人，他認為，儀式具有減輕人內心恐懼與焦慮的功能，并使人產生一種目的感和一種平和幸福的感覺，他也承認公共儀式具有一種進一步確立群體聯合的社會作用。大多數儀式價值也正是社會的共同價值。這個論斷并不適宜直接應用到電視劇受眾甚至整個媒介(即使電視收看能起到同樣的效果)，畢竟媒介的傳播環境比儀式要復雜的多。從受眾研究的結果看，在一些構成儀式的電視文本中，受眾也并不是被動的接受者。而且參與電視“儀式”的動機也不再單純，更重要的是電視的商業性質使我們不能把它的價值作為整個家庭和社會的共同價值，僅僅是一小部分的認同甚至都會有嚴重的后果。雖然我們希望收看電視是能帶來像儀式一樣的效果，而且表面上似乎做到了，但現實的情況遠比傳統儀式曖昧。

勒爾認為，電視可以代替交談，掩飾另人尷尬的猶豫，或者只是因為無話可談而造成的冷場局面。這種情況通常發生在家庭成員和客人或到訪親友之間。其實，即使我們覺得在與家人看電視時不會遇到必須找話說的尷尬，但也不等于這種情況就說明我們與家人之間的交往是沒有問題的，電視同樣掩蓋了我們在家人之間直白的流露感情的尷尬。我們也沒有信心說。在沒有電視的這段時間，我們能夠以交談或協作行為來很好的溝通情感建立良好的家庭感情。只不過用電視來對付陌生人的功效更顯現，其實電視讓我們也同樣充當著家庭中陌生人的角色。

更籠統的說，電視可能促進家庭中的聯系或回避(與儀式的功能相似)。共同觀看電視節目為家人提供了表露溫情和愛心的機會。通過直接觀察一家人一起看電視而得出的研究結果發現，父母和孩子們相互接觸，比在其他時間表現的更為親切。這也可以是家庭團結的一種原因，因為家人可以在一起歡笑或者一起苦惱。同時，看電視可以允許一個人回避社會交往。人們生氣或者感到疲倦的時候，可以用電視來拒絕家庭其他成員的關心。

以上所舉行的儀式為例指出所有的儀式都包含著一種轉變，并且它們還存在著一種驚人的相似性。這一理論對電視來說也是同等重要的。電視劇儀式也意味著一種家庭成員心理的轉變，甚至是每個家庭與家庭之間的轉變，這種過度儀式的相似性為每一個家庭提供著相同的儀式氣氛，使得社會的家庭之間更加趨同。這樣的極端后果就是不同家庭的同質化。

我們可想而知的可怕局面是，如果據上文提到的，我們的家庭生活禮儀是靠電視來維系的，每一個家庭的程式趨于相同，那我們用什么來區分每一個家庭。正如文化批判學者反對全球化一樣，我們是否也有理由反對電視設置家庭儀式。“在不同的家庭里我們遵循著不同的禮儀，是否遵守這些禮儀，事實上已成為懂得這些禮儀和對此一無所知的人之間，以及不實行這些禮儀的外人和遵守這些禮儀的家族成員之間的一個分界。”我們用禮儀來區分我們家庭的不同或證實它的存在，對于個人來說也是如此，我們用我們自己的個性來區分他人，這種個性不是指我們的外表或服裝，它是指當我們即使人人都有相同的面孔和相同的服飾時我們仍能區別他人的內心思想的獨立存在。如果失去了這一點，即使人類將來用基因把每一個人都同樣制作的完美無缺，我們也同樣失去了做為人的價值。而現在我們面臨的挑戰不是基因而是電視。所以，我想列維一施特勞斯才說：“儀式與人怎樣思考世界相符合。”

三

電視劇的家庭觀眾不是目擊者(witness)也不是超然的觀察者(Obsenrer)，他們是有目的有目標的受眾，在家庭中固定收看某一電視劇的家庭受眾是和在劇場觀看演出的觀眾有相同特性的。但電視的觀眾具有它的獨特性。在電視劇的觀看中，家庭成員很少注意作為家庭群體之間的個人的交流，觀看的過程是同質化的，我們削弱了作為個體人的力量而被加大了作為家庭群體的觀賞感受。盡管受眾觀看的原因及解碼的能力是多元化的，但我們聚集在家庭中共同觀看電視劇這一現實本身對電視劇和電視收看研究來說是意義重大的。梅諾維茲認為，同質化進程不僅是各種文化的發展趨勢，而且體現為兩性之間以及孩子與成年人之間(家庭與家庭之間)的差異逐漸消失的過程。祖母給孩子講故事的家庭儀式被電視劇與它的故事所取代，這一現象是一次帶來諸多問題的文化轉型，因為電視英雄們的生命比祖母的英雄們更短暫，他們將在沒有太多痕跡的情況下結束其生涯，而我們的家庭儀式也將隨之淹沒。

在古代希臘，家庭儀式的作用更是其他家庭行為所無法比擬的。“古希臘的爐灶與家內祭祀是維系希臘家庭的真正力量所在。舉行家內的儀式是解決個人及家庭的各種問題的最佳方式。”因為儀式的結構也就是一種情緒的結構，當人們在儀式中解決了自己的不安和問題后，顯示生活中的問題與不安也就隨之得到了緩解。這正是功能派人類學家所指出的儀式的主要功能之所在。顯見的是古希臘家庭的儀式感比現代家庭要強烈的多，即使沒有電視或其他干擾，我們的家庭儀式是否也在逐漸趨于簡化?這反映出的可不僅是家庭儀式問題而是整個社會家庭結構、人類生存結構的問題。電視的產生使這個問題更復雜了。就像老話問的：雞和蛋誰先存在?我無法回答，甚至這本來可能就沒有答案：是我們因失去家庭儀式而依賴電視，還是電視的出現使我們加速喪失了家庭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