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給世界經濟留下的陰影雖然很長時間內不可抹去,但懾于各國政府凌厲而持續的政策“組合拳”。今天的金融危機再也不像當初那樣桀驁不馴和風聲鶴唳,而且隨著危機影響力的稀釋,全球經濟回歸常態指日可期。
陰霾已經飄散
與一年之前為瑟瑟寒冬所包裹和半年之前冷暖交替的強烈反差完全不同,今天的全球經濟已經發出了向上爬升和聚力復蘇的鏗鏘腳步聲。
作為世界經濟“火車頭”的美國經濟在經受了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痛苦的一年折磨之后,終于從2009年的第二季度開始迎來了復蘇的曙光。盡管美國GDP在2009年出現了2.7%的負增長,但相對于2008年動輒5%以上的季度跌幅而言已算是否極泰來。
與美國經濟隨時保持著脈動與共振關系的歐洲經濟同樣展示出了一路向好的陽光。特別是與去年第一季度歐盟27國與歐元區16國的經濟指標同時“壞死”(GDP分別巨挫4.8%和4.9%)相比較而言,歐洲經濟列車在接下來的時間持續發力,并在2009年最后一個季度向歐元區和歐盟成員國分別送去了0.4%和0.2%的經濟增長“紅包”。
就在美歐經濟奮蹄前行的同時,世界第三大經濟體的日本也拉開了競跑的架勢。除去年第一季度經濟巨幅下挫8.7%令日本人感到揪心之痛外,接下來的3個季度經濟增長結果讓剛剛上臺的鳩山民主黨政府喜出望外,以致日本央行連續三次上調對經濟狀況的預測。當然,從“失去的十年”中走出不久的日本經濟再遭金融危機的洗劫,2009年的GDP難免萎縮5 3%,但比其先前的預期已經大大減少了1至2個百分點,可謂是撥云見天。
作為世界經濟陣營中最引人注目的板塊,以“金磚四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經濟體率先交出了非常亮麗的成績單。其中巴西在2009年已經取得了4%以上的太好收成,印度將6.5%的增長成果收入囊中。而與印、巴相比,中國經濟更是氣勢如虹。盡管中國決策者曾經為去年第一季度僅增長6.1%的尷尬而捏汗。但2009年GDP增長8.7%的厚重記錄卻再一次讓國人揚眉吐氣,中國經濟不僅在最為艱難的一年劃出一道美麗的“V”形反轉曲線,而且以對世界經濟增長貢獻50%的比重讓全球再次刮目相看。需要指出的是,盡管“金磚四國”中的俄羅斯去年經濟增長仍下降了6.8%,但這絲毫不影響新興市場經濟體總體1.5%的正增長成果。
我們必須強調,由于美、歐、日和新興市場國家的經濟總量占了全球經濟總量的80%以上,因此,這些主要經濟體正態修復和明顯改善的結果可以說明“最壞的時期已經過去”。
其實,識別金融危機是否見底或者說世界經濟是否反轉還可以從另外兩個標準進行觀測,即各國政府的政策收縮預期和國際社會對于未來經濟增長的預期。從目前來看,澳大利亞央行在全球已經率先啟動了升息步伐,中國央行也超前提高了存款準備金率,盡管美歐中央銀行依然維持著歷史上的最低利率狀態,但其貨幣政策轉向預期也日趨強烈。至于在未來經濟增長預期上,我們當下所能聽到的幾乎都是一片高調。其中世界銀行在日前發表的(2010年全球經濟展望)中將2010年全球經濟增幅預測由2%上調至2.7%,而聯合國剛剛發布的《2010年世界經濟形勢與展望》報告中預計,2010年全球經濟將實現2.4%的增長。
銀行業咸魚翻身
歐美銀行機構既是金融危機的始作俑者,自然也應是危機的最大買單者。資料表明,在金融危機所造成的3.2萬億美元損失中,銀行業損失達1.6萬億美元。而1.6萬億美元損失中,美國銀行業損失9600億美元。歐洲銀行業損失4680億美元。不過,在歐美國家政府借助于納稅人資金對金融體系強力“輸血”的搭救之下,歐美主要銀行已經從泥沼之中掙脫出來,并開始了重新打拼的過程。
華爾街銀行巨頭交出的答卷超出了官方與市場的預期。資料顯示,華爾街最賺錢的投資銀行——高盛集團在2009年全年從市場到了133.9億美元的純利潤,而且這一結果為高盛成立141年以來的最高記錄,為此,高盛準備敞開錢袋子向每名員工平均派發59.5萬美元的獎金。無獨有偶,美國銀行2009年全年凈利潤也由上年的40億美元增至63億美元,摩根士丹利全年的凈營收上升到234億美元,雖然花旗集團去年全年凈虧16億美元,但這一數據相比于2008年的172億美元的虧損無疑值得彈冠相慶。
與華爾街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喜氣局面一樣,歐洲銀行機構的財務報告也是精彩紛呈。其中,英國巴克萊集團2009年的利潤超過了100億英鎊,為此,巴克萊將向數十名交易員和管理人員發放的獎金高達數百萬英鎊;與巴克萊相比,曾經獲得過政府200億英鎊注資的蘇格蘭皇家銀行(RBS)似乎也起死回生,去年全年的利潤也達到了60億英鎊。同樣,據法國興業銀行公布的最新財報顯示,去年該集團凈利潤達到了503億歐元,同比猛增131%。
被利潤沖昏了大腦的歐美銀行是否還會重蹈冒險之舉而再度被打回原形是所有人都在思考和提防的事情。這種可能性并不存在。之所以如此,關鍵在于歐美國家政府愈來愈嚴苛的金融監管。除了華盛頓將美聯儲打造成“超級監管者”角色并設立消費者金融保護署、歐盟成立跨成員國的金融監管委員會等原有改革舉措外,奧巴馬政府在日前還宣布擬向大型金融機構開征特別稅費和限制金融機構規模及其交易活動的兩項提案。同樣,英國政府也在日前出臺了限薪新規定,即只要年薪超過100萬英鎊就必須在以后3年中延緩6成花紅,同時,英國政府已經決定從4月開始對年收入15萬英鎊以上者的稅率提高至50%。所有這些日臻完善的監管舉措將對金融機構的冒險行為形成強力的約束與抑制。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歐美銀行還存在繼續破產的可能。資料顯示,去年和今年以來美國破產銀行總數已升至141家,而且聯邦儲蓄保險公司的“問題銀行”清單上仍有約500家銀行。不過,這些銀行一般都是地區性的小銀行,其破產輻射力相當有限,更為關鍵的是,這些銀行并沒有像華爾街大型銀行那樣從事過大規模的金融衍生品交易,即便是破產,其引起的行業關聯效應和“骨牌效應”也被局限在一定的區域范圍之內。全球再發生如同過去兩年金融風暴的機率相當之低。
是否二次探底?
從迪拜賴債風波到希臘主權債務危機再到日本航空公司的破產,不斷發生的驚駭事件昭示“后危機”時代世界經濟仍然面臨著許多不確定性因素的干擾,乃至世界銀行在《2010年全球經濟展望》中警告:金融危機最糟糕的階段雖可能已經過去,但全球經濟復蘇依然脆弱,同時必須警惕陷入二次衰退的可能。
政策收縮的時機與力度選擇既是對決策者的最嚴峻考驗,也是未來經濟增長所面臨的最大風險。一方面,“退出戰略”實施過早或者“剎車”力度過大。可能超出了經濟的承接力,并且在新的增長引擎沒有培育出來之前可能導致經濟復蘇的夭折。另一方面,著“退出戰略”發生時滯,屆時龐大的貨幣供應將導致全球經濟出現通脹,并誘發新的資產泡沫,進而又會迫使一些國家采取貨幣緊縮政策,由此可能帶來新的經濟衰退。
財政赤字與公共債務的放大是高懸于世界經濟頭上的一把“達摩克利斯劍”。由于各國政府為實施刺激經濟政策普遍實施擴張性的財政政策,由此形成了大量的財政赤字,而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布的數據顯示,財政赤字永久性增長1%,長期利率將上升10至60個基準點,利率上升將抑制投資,進而拖累經濟增長。與財政赤字相伴隨的是國家債務風險的累計。據穆迪投資服務公司統計,到2010年,全球公共債務將增加約15.3萬億美元,其中八成來自七國集團。而在2010年主要國家債務占GDP之比中,希臘政府將達121%,美國上升至97.5%,英國上升至89.3%,日本將達227%。不斷增長的政府債務將成為經濟持續復蘇的致命軟肋。
以鄰為壑的貿易保護主義將成為沖擊世界經濟正常持續的一大惡魔。金融危機導致貿易保護主義頻繁抬頭,并已使世界貿易量在2009年大幅下挫14.4%,而且由于多哈回合談判停滯不前的影響,制約貿易保護主義的力量在削弱,未來貿易救濟措施對貿易復蘇的影響范圍還將顯著擴大,從而延緩世界貿易的增長,不利于經濟復蘇。
經濟動力能否實現有效的更替與銜接成為經濟增長能否最終“軟著陸”的核心要件。金融危機期間全球經濟復蘇的根本動力是政府投資,即外生增長動力,這種驅動方式已經對私人資本與消費形成了明顯的“擠出效應”。由于內生力量(私人投資與消費、技術變革與創新)是決定經濟持續增長的元素,因此,世界銀行在《2010年全球經濟展望》報告中指出,如果私人投資與消費將有效替代政府需求并成為經濟增長的驅動力,今年全球經濟增幅可能高達3.4%;否則,當年全球經濟增速可能低至2.5%。
經濟增長最后落腳點都應當歸為到就業率的提升上來,但恰恰在這一點上,人類仍然面臨著復雜的挑戰。區域性合作與發展組織在其世界經濟展望報告中指出,今年工業化國家的失業率可能攀升至10%,為二戰以來的最高水平。而國際勞工組織則預測,發達國家的就業要到2013年才有望恢復到危機爆發前的水平,新興和發展中國家的就業要到2011年才可能恢復到危機前的水平。該報告同時指出,如果政府取消刺激經濟的相關政策,其所涉及的51個國家中將在2010年產生約500萬人的失業者。失業狀況的惡化不僅減少了儲蓄。而且直接削弱了人們的支出,從而導致經濟引擎熄火。
新引擎
金融危機帶給了全球經濟的災難,但也引發了人們思想觀念的變革。因此,自金融危機以來,世界各國政府都在重新審視自己的經濟發展模式,并尋找著未來經濟的全新增長點和經濟增長方式。
仰仗著美元的霸主地位并以消費作為引擎的美國經濟發展模式遭遇到金融危機的嚴峻挑戰,同時,危機也充分說明,依賴于出口尤其是向歐美國家出口的亞洲經濟增長模式也不可繼續。據此,美國總統奧巴馬提出了經濟增長再平衡模式的設想,并且承諾美國將改變倚重美元和消費的發展模型,注重培養儲蓄和增加投資。而危機之后的亞洲國家尤其是中國、日本等國也相應地提出了調整經濟結構和刺激消費需求的經濟政策主張。
需要說明的是,與在傳統的“三架馬車”(投資、消費、出口)范圍內尋找經濟增長模式的轉換更有意義的是,產生以新技術為驅動力的新經濟增長模式幾乎是每一次經濟衰退后的必然邏輯。因此,作為目前人類探索未來經濟成長的最偉大成果一一低碳經濟開始躍上各國政府決策的前臺。
低碳經濟成為未來經濟的增長模式倍受所有國家青睞不僅在于全球氣候變暖的嚴峻事實和殘酷后果,更在于自身的強大增長動能。根據匯豐銀行一項研究顯示,2008年,全球氣候變化行業的上市企業(包括可再生能源發電、核能、能源管理、水處理和垃圾處理企業)的營業總額達到了5340億美元,超過了5300億美元的航天與國防業。盡管全球出現了經濟衰退,但低碳行業2008年的收入仍大幅增長了75%。不僅如此,國際勞工組織發布的《2009全球就業報告》稱,與低碳經濟相關的綠色產業到2014年將在全球創造1400萬個就業機會。
與傳統產業被分割在不同國家不同,發展低碳經濟則是一場涉及每一國家義務的全球性革命,它要求所有國家都參與到減少二氧化碳排放量的陣營中來。為此,美國、歐盟、日本等發達經濟體在2009年分別提出了到2020年減排17%、20%和25%的目標。值得稱道的是,雖然按照《京都議定書》中國等發展中國家并不承擔減排任務,但中國政府依然對外宣布了2020年單位GDP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40%至45%的目標,而且俄羅斯、印度、南非、印尼以及巴西等國都相繼跟進。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在金融危機之后的人類經濟增長版圖中,“黑色型”的增長方式將逐漸淡去,代之而起的是“綠色型”發展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