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紅.桃花笑

桃花紅

小和尚了空這段時間干什么都是很不上心的，都毛毛躁躁，好像心里在燒一鍋水，咕嘟咕嘟地開。這是咋回事呢?咋會是這樣呢?他想問師父，可看了看閉著眼一心念佛的師父，就把想問的話又咽肚子里了。抬頭看了看天，太陽暖暖的，像懷了心事的處子，一個身上都是纏綿。他又向遠處望了望:山在漸漸地長綠，樹枝上也都綴滿了花苞。小和尚猛然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春天來了的緣故。

小和尚長出了一口氣。他走到了山門口，狠狠舒了一個懶腰。一轉(zhuǎn)頭，看到山門旁的桃樹的苞蕾開了。他高興地對老和尚悟了禪師說:師父，桃花開了呢。開了呢!

老和尚聽了睜開了眼說是嗎?

是。了空說著跑到了桃花跟前。一，二，三，師父，桃花開了三朵了!

師父說是嗎?師父自言自語:嗯，還早，接著對了空說:是啊，花要開，說起來是很快的，就似人一樣，說老也就老了!

了空說:你看師父說的，桃花哪能跟人比呢?桃花多短暫，人的一輩子多長遠啊!

老和尚笑了:人的一輩子看似長遠，其實也比桃花長遠不到哪里去啊!說著，老和尚的目光穿過山門望向了遠處。師父的目光很空茫，好像一下子穿過眼前的這座山，看到了紅塵，看到了后面的那座桃花嶺……師父的目光好專注啊，了空也隨著師父的目光望去，遠處只有空空蕩蕩的風，在來來回回地徘徊……

老和尚看著看著，就把兩眼閉上了，接著了空就聽師父念了聲:阿彌陀佛……

第二天，了空起了床，專門去看了山門外的那棵桃樹。啊，樹上的苞蕾幾乎全開了，花瓣顫顫地舉著，像是一個等著親吻的臉龐。了空對師父說:師父，你看你看，桃花開了，桃花都開了呀!

老和尚來到桃樹前，看了看滿樹的花，沒有言語。了空問:師父，你說，桃花它咋開得這么快呢?昨天才開幾朵，一夜過去，你看，全開了，好像沒明天似的?它們好急啊!

老和尚說:五月里就要把桃子結(jié)出來，現(xiàn)在不急著開，到時桃子是結(jié)不出來的。

小和尚聽了點點頭，好像明白了師父的話。接著他問:師父，咱何時去桃花嶺啊?

師父看了看桃樹說，花都開了，那就今天吧……

桃花嶺說起來離靜心寺不是多遠，隔著一座山，也就是兩個時辰的路。師徒兩人吃過早飯就動身了。路再遠，只要走，其實是很好到達的。當師徒倆人到達桃花嶺上時，了空小和尚就發(fā)現(xiàn)他的師叔慧靜師父已經(jīng)在庵門口眺望他們了。

師父很喜歡桃花，師父每年都要到桃花嶺上看桃花，有好多年了。師父見了師叔，雙手合十誦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師叔也回了一句。之后師父就丟下師叔和了空，只身進入了桃園里。桃園太大了，一個山坡都是，都是清一色的燦爛和絢麗。剛才當他們師徒剛轉(zhuǎn)過山口時，就看到這里粉紅的一片，好像是天上的云彩落到了這面山坡上。當時老和尚問了空，好看嗎?

那是一片粉紅的啊，了空幾乎要驚呼了，說:好看，簡直是美死了!

老和尚問:知道這些桃樹都是誰栽的嗎?

了空搖了搖頭。

老和尚說:是你師叔，是慧靜啊……

從了空進入空門起，每年這時候，悟了老和尚都會帶著他來這里看桃花。師父總說這里的桃花美。的確是美，你看，這鋪天蓋地的，既有層次感，又海一樣的遼闊，好壯觀啊!

當然，小和尚了空心里裝了很多的疑問。裝了很久了，比如這，比如那，有些話他知道師父是回答不上來的，他想，那就不如問師叔吧!

師叔所住的地方叫桃絢庵。庵不大，就一個院，里面就住師叔慧靜一人。庵也是佛堂，可師叔的庵里卻沒有佛像，空蕩蕩的，靠后墻處只有一個條案。案上有一個香爐，爐中的香正冉冉地飄，絲絳一樣的，很輕柔，很抒情。

師父去桃園深處了。師父已經(jīng)和桃花融為一體了，看著師父逐漸融進桃花的絢麗中，了空看到師叔慧靜的眼里滿是慈愛，暖暖的，很柔軟。了空就看到師叔望著師父方向的嘴角蕩著笑意，像撲面而來的春風，調(diào)皮而幸福。

了空去桃園里看了一會桃花，然后來到了慧靜師叔的身旁。了空問:師叔，庵堂里咋不供佛啊?

慧靜說:供了。

了空問:在哪?我怎么沒看見?

慧靜用手指了指門外那“緋紅的海洋”說:你看到了嗎?

了空說:師叔，那都是桃花啊!

慧靜說:桃花就是我的佛!

了空更不明白了。慧靜看了看了空那雙清澈的眼睛說，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善州城里有一個姓白的員外，他有一個獨生女兒叫芊兒。那是初春的一天，芊兒和丫環(huán)去郊外踏青。那天也和現(xiàn)在一樣，也是桃花盛開的時節(jié)，芊兒來到了桃花嶺。當時的嶺上還沒這么多的桃花，只有一小片，但開得很茂盛，芊兒一下子被桃花吸引住了，芊兒就流連在桃花叢中，可巧這時，過來了一位書生，書生單身一人，也來看桃花的。芊兒抬頭看了書生一眼，可巧書生也在看她，就那一眼，芊兒就把那個書生記心里去了。

在沒見書生之前，芊兒一直對“一見鐘情”這個詞產(chǎn)生懷疑，可自從見了這個書生，芊兒知道，一見鐘情是真有的啊。是的，芊兒已經(jīng)喜歡上這個書生了!

跟著芊兒的丫環(huán)看出了小姐的心思。她告訴小姐:這個儒雅俊秀的書生就是咱們善州有名的秀才張君瑞!

說起張秀才，那可是善州所有女孩子的偶像，芊兒曾聽說過，善州有一個叫鳳兒的女孩因為在一次廟會上見了張秀才，為此害了相思病，后來張秀才去看望鳳兒，為她流了一滴淚。女孩卻捧著他的一粒淚兒含笑而逝。當時她聽了以為是笑話，是說著玩的。可今天見了張秀才，她知道，這事是真的啊。她不禁又多看了幾眼張秀才。

張秀才正面對著桃花的綻放和絢爛，不由得咋舌:美啊，真的太美啊!此時的張秀才已經(jīng)被如潮的桃花淹沒了，他好興奮，他流連在花叢中。芊兒沒想到一個男人還這么喜歡花，還是人們對此有爭議的桃花。

張秀才在花叢中呆了很久，天過午了，他抬頭看了看太陽，依依不舍。當他要踏上來時的路時，他又回過頭大聲對著桃花說:你好好地開，明年的今天，我還來看你!

芊兒就牢牢記住了這個日子。第二年的這天，芊兒又早早地來到了桃園，沒過多久，張秀才真的來了。

看著這鋪天蓋地的紅，張秀才那一次也很激動。只是，他看到了芊兒，先是皺了一下眉，然后給芊兒打招呼:你，來了!芊兒笑著點了點頭。張秀才沒有看她，只是看著這爭先恐后開放的花兒自言自語說:好美啊，真的好美啊!芊兒就問他:你真的這么喜歡桃花?張秀才說是的。在所有的花兒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桃花。芊兒問為什么?張秀才說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喜歡。特喜歡。好像他前世就是一朵桃花的魂。張秀才說，自從知道這兒有片桃林，我每年都過來看桃花，以前是，以后還是。張秀才說，如果要是不來看看，就好像這一年白過了。說完，他看著桃花說:好美，真的好美啊!

看著張秀才陶醉的樣子，芊兒說不出的高興。她想，張秀才要是永遠這么高興，那該有多好啊!

后來芊兒讓她爹花錢買下了這半個山坡。爹問她為什么要他買下那一片不值錢的山地，她只對她爹說:我喜歡那一坡的桃花。

她知道她為什么買下那一片山坡。這個時候，芊兒已到了該婚嫁的年齡。可她就是沒看上一個，爹問為什么，她搖頭。娘問為什么，她也搖頭。只有到了深夜的時候，她睜著兩眼久久睡不著。

她知道她為什么睡不著覺。她就想:愛一個人，難道，就為得到嗎?如果得不到，難道就只有走鳳兒那樣的路嗎?她想不。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不是的!

再后來，芊兒做出一個決定，她決定在她爹給她買下的山坡上建一座廟。那座廟就叫桃絢庵。站在庵門口正好能看到她買下的整個的桃園。再后來，芊兒就削發(fā)來到了這個庵里，成了這個庵里的主人……

了空知道師叔在講誰的故事，就問:芊兒為什么要到這個庵里來做主人啊?

師叔說:其實芊兒在等一個人。

了空問是不是張秀才?

師叔誦了聲阿彌陀佛。

了空說:張秀才說每年都來看桃花的，所以芊兒就在這住下了，說起來，芊兒是為了每年的這一次相見啊?

師叔點了點頭，又誦了聲阿彌陀佛。

了空說:師叔，你說，芊兒苦嗎?

芊兒不苦，芊兒很幸福。師叔說:芊兒沒有像鳳兒一樣。芊兒知道，一個人活著，不是為了她自己。可心里有愛，守著，永遠守著。雖然每年張秀才能來看一次桃花，芊兒卻覺得，她的三百六十五天都是飽滿的。都是幸福的啊!

了空說:師叔，我真的不能理解芊兒，真的!

師叔嘆了一口氣，又無奈地笑了，說:芊兒知道張秀才不是屬于她的，但能讓她每年見上一次張秀才她就心滿意足了。

了空說:芊兒這樣傻不傻啊?

師叔問:你說呢?

了空說我說是傻。不光傻，而是太傻了!

師叔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了空說:師叔，我知道了，芊兒是太癡了!

師叔說:世上的哪個人不是癡呢?有的人對錢癡，有的人對物癡，有的人對情癡，有的人是對恨癡。芊兒是對愛癡!

了空想了想說:師叔說的也是，你看我?guī)煾赴桑褪菍μ一òV。接著，了空像想起什么似的說:那個張秀才太可惡了，他到底是哪兒好?把這么多女孩子折磨得這樣呢?

師叔說:我也不知道他哪個地方好，也許他是女孩子前世的冤家吧!

了空似懂非懂說對，師叔說得對!

了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問:師叔，我還是不明白，你念佛，可你不在庵里塑佛祖的像，這是為什么啊?

師叔說:有啊。

了空說:我怎么沒看到?

師叔用手指了一下正在盛開的桃花，說:我剛才不是給你說了，這些就是。

了空說:什么，你是說桃花?

師叔點了點頭，說:是啊，他們就是我的佛像。是我的佛啊……

這時，師父過來了。了空說:師父，師叔說，桃花是她的佛?!

師父念了句阿彌陀佛。師父不看師叔，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絢麗的桃花說:美啊，真的太美啊。

了空看到師叔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菩薩一樣的。好美。

師父給師叔深深鞠了一個躬，說:累你了，又比去年多了一百樹桃花。

師叔臉上蕩著笑，搖了搖頭。念了句阿彌陀佛。

師父說:我現(xiàn)在才知道，無論我怎么念佛，我都不能消弭我的罪過。

師叔說:你沒有錯的。

師父說:我知道我沒錯。可我有罪啊!

師叔說:你也沒罪，有罪的只是人的貪心。

師父說:阿彌陀佛。

師叔說:知道我為什么落發(fā)嗎?我就是想告訴世人，難道喜歡的就要一定得到嗎?守著，不是更美嗎?

師父說:是啊，守著，是美，可要等一個春夏秋冬啊!有嚴寒和酷暑啊!

師叔說:對我來說，那都是短暫的。其實，等待就是擁有啊!

師父說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啊!

了空看著師父和師叔，他不知他們兩人在斗什么機鋒。但從他們兩人的表情看，他發(fā)現(xiàn)，師父明顯地落于下風。師父顯得很痛苦。

師叔說:你不要自責，有些事，是注定的!

師父說:這不是理由。我的罪過我知道。

師叔說:你有什么罪過呢?你什么罪過也沒有!

師父說:阿彌陀佛!

師叔說:我常想，人如果能像桃花一樣，轟轟烈烈地開放一次，好好地結(jié)一次果，那該是多么美好的事。

師父說:是啊。

師叔說:可有些花是結(jié)果的，有些花的綻放是為了美麗的。我想，我的生命就是為了等一個人。等那個人，一年一次的來這兒看桃花!

師父說阿彌陀佛。

師叔對了空一笑說:知道我為什么不供佛嗎?因為，我把那個看桃花的人塑到我心里去了!他才是我的佛啊!……

夕陽西下，了空和師父要踏上歸程了，當走出庵門時，了空發(fā)現(xiàn)師父又回首看了一眼師叔，然后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師叔臉上帶著笑，也給師父回了一聲阿彌陀佛。

師叔說:明年的桃園會更大!

師父說:明年我還會來的!

路上，了空說:師父，我知道師叔的故事了。

老和尚沒有說啥只是走。

了空說:師父，你說師叔苦嗎?

老和尚問:你說呢?

小和尚說，我說是苦。一年見一次，哪能不苦呢?

老和尚說，是啊，是苦。

老和尚說:雖然苦，你師叔每年還能等來她要見的人。可有一個人，自從在桃花中和他愛的那個人走開之后，就再也見不到了，她走了，永遠地走了……說到這兒，師父眼里飄出了水霧……

了空看了看師父說:師父，你怎么流淚了呢?

老和尚問:是嗎?

了空說是。

老和尚哎了一聲，然后用衲衣擦了。只是又回過頭來，對著桃花嶺的方向，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桃花笑

了空跟著師父無塵去山下的鎮(zhèn)子化緣。

雖是初春，風卻明顯地軟了。像融在水里的冰糖，刮到身上還有些硬，可會聞到甜甜的氣息，還有著香。了空就抽搐著鼻子聞，小巴狗一樣的，好可愛。無塵回過頭來看，什么都看到了，臉上沒說什么，心里卻笑開了。

抽搐著鼻子的了空仔細聞著風。他感覺到了香。這香清爽爽的，暖乎乎的，還有了一絲腥，艷艷的腥。了空向飄來香味的地方找去，他找到了——那是一片海——絢麗的海。

他用手指著那海對老和尚說，師父，你看，你看!

老和尚就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的確是一片海——燦爛的海。

老和尚說，阿彌陀佛，是桃花啊!

小和尚說，師父，我想看看。

老和尚想對小和尚說，孩子啊，咱們都是被紅塵拋棄的人，桃花再艷再美，它也不是我們的啊!可老和尚沒有這樣說，望著小和尚那雙什么也沒有的眼睛，只是說，好啊，咱們一塊去看看。

師徒倆就走向了那片紅色的海。

鋪天蓋地的鮮艷一下子把他們淹沒了。小和尚很高興，大著聲音叫:啊——啊——小和尚叫得很忘我，小和尚叫得很瘋狂，小和尚叫得很是小和尚。

老和尚也想像小和尚那樣喊，可他不行，他是師父。老和尚就咽了兩口唾沫，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喊著喊著，小和尚猛然止住了。老和尚不知了空怎么了，就向他望去，發(fā)現(xiàn)小和尚在望著前面的幾朵云發(fā)呆。

那幾朵云是幾個女孩。女孩是踏青的，來看桃花的。桃花這么繽紛地開，這么敞開心懷地開，這么無拘無束地開，女孩子們怎能沉得住氣呢?

女孩來到桃林時，一下子被這么多的絢爛擊中了，更被這片繽紛的海淹沒了。當然，也被這么多的鮮艷感染了，她們就感覺自己也是這桃樹上的一朵花了。女孩們就在這桃林里跳啊，跑啊，說啊，笑啊。她們一下子把這個春天撩撥得暖乎乎的，鬧騰騰的。

老和尚發(fā)現(xiàn)小和尚定定地看著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是這群女孩中最小的一個，也就十五六歲的光景，和小和尚的年齡相仿。女孩很文靜，不像其他的幾位那么一驚一乍，歡喜跳躍，而是靜靜地看著一朵花一朵花，好像在用心和花們交流。

女孩很美，美得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這時，女孩也許感覺到了小和尚。她回過了頭，發(fā)現(xiàn)了身后那雙癡癡的眼睛。女孩定定看了小和尚，她看到了小和尚那呆呆的目光，那目光很單純、很潔凈、很空靈、很陶醉、很可愛，還有一些是好笑，是傻得可愛的好笑，女孩就對著這個目光一笑，當然，這笑是脈脈的笑，是只對小和尚一人的笑，笑是干凈的，清純的，可愛的，還夾雜著一些調(diào)皮。這個笑很美，很生動，就像那一朵朵正在嫵媚的桃花!

啊，好美。小和尚喃喃地說，師父，好美!

老和尚看著桃花說，是啊，好美!真的好美……

看著桃花，老和尚想起他的少年——

他的少年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年齡。他家南面的山上有一大片的果園，里面有很多的桃樹，梨樹、杏樹什么的。天一暖，他就喜歡和寄住在自己家里的表妹鳳兒去山上的果園里看花。果園里一個春天花是開不敗的，先是杏花俏，然后是桃花艷，之后又是梨花白，再往后又是蘋果花兒開，之后樹下就會開滿熱烈的油菜花，油菜花用自己奔放的顏色把所有在這個季節(jié)的開放推向了高潮。之后就到了夏天，園里的石榴花在炎炎的烈陽下像火一樣燃燒著開放了，她把自己綻放成火焰，綻放成等待去親吻的紅唇……當然，他最喜歡看的是桃花，是和鳳兒一起。那一次，他和鳳兒一起手拉手跑進了桃園，當時的桃花也和現(xiàn)在一樣，正在如火如荼地開。他們兩人跑進了果園，在桃花里跑啊，歡呼啊，他記得他摘下了一朵桃花，要給鳳兒插在耳邊，可鳳兒接過桃花，卻對他說，她聽到了桃花在哭。他當時光顧著喜悅了，他不理解鳳兒為什么這么說，他說，哪會呢，一朵花，哪會哭呢!

鳳兒說會。鳳兒指著折斷處，斷處正有樹汁流出來，她說:你看，桃花在流淚呢!

他低下了頭。鳳兒說，桃花在疼呢!他更不好意思了。頭低得更低了。

鳳兒說，答應我，以后不要再折桃花了，好嗎?

他使勁地點了點頭。鳳兒說，如果你真想折，你就把桃花想象是我，你一折，我就會疼，你就不會折了，好嗎!

他說好好好。我以后永遠不再折了!看著他副內(nèi)疚的樣子，鳳兒猛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當他抬頭去看鳳兒時，鳳兒卻撲哧笑了。鳳兒笑得真美，絢麗，真誠，純美，好像那一朵朵正在綻放的桃花……

沒有多久，鳳兒卻得了一場病，病是壞病。鳳兒在走的時候，他只記得他哭了。哭得很厲害。鳳兒讓他不要哭，鳳兒拉住了手說，你答應我的，我記得呢，你不會再折桃花了!是嗎?他慌慌地點頭說是的是的，不會了永遠不會了!鳳兒笑了。鳳兒就這樣笑著走了……

以后，每到桃花開放的季節(jié)，看著桃花，他總會想起鳳兒在桃花中的笑……

了空看著桃花，猛然間想起，要是折一枝放到禪房的水罐里，桃花不是會開一禪房絢爛嗎?想到這，就起身去折，當他手搭上桃枝要折時，手腕卻被老和尚攥住了。老和尚說不要啊不要啊!

小和尚不解。

老和尚使勁捏了一下小和尚的手腕，小和尚叫了一聲。老和尚說，這樣捏你一下你都叫疼，你折了桃枝，桃花也會疼的，桃樹也會疼的，這個春天也會疼的!

小和尚看了看桃花，又看了看遠處的那朵云，云在向遠處飄去。小和尚縮回了手。

小和尚說:對不起，師父。

老和尚說，小狗小鳥是生靈，樹也是啊，花也是啊，這些美好的東西也是啊!

小和尚低下頭說，師父，我，我以后不會再折了。

老和尚說:孩子，你記住，好好愛他們，他們就會給你好好地開花，開世上最最好看的花!

小和尚說，我一定好好愛他們，不再讓他們疼!

老和尚眼里流出了淚。老和尚說是啊，孩子，愛他們，不要放在嘴上，要放在心里。要在心里珍惜。要用一輩子來為他們祝福，像為師這樣——說著老和尚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小和尚也學著師父樣子，閉上雙眼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當小和尚閉上眼時，發(fā)現(xiàn)他的腦海里都是桃花，都是那個女孩的笑。小和尚說:好美啊!

老和尚知道小和尚看到了什么，就也閉上了眼，此時，他的眼前都是鳳兒的笑，那是桃花的笑容啊……他禁不住雙手合十，顫顫地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啊……

責任編輯練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