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學的燈盞下奔跑

秀外慧中范小青

在電話中，范小青的聲音像她是文字一樣，親切，細膩，給人耳目一新的質(zhì)感。在等待見她的這段時間，翻讀著她的《城鄉(xiāng)簡史》，淡淡的柔韌致密的靜水深流的文字，讓人掩卷難釋，閱讀的感覺如飲碧螺春，香味久久盤旋在五臟六腑中。我一直在想，寫作是一個漫長而持久的過程，她是如何在這么多年能一直有這種持續(xù)不斷的感動與激情，越過歲月的磕磕絆絆，一路走到今天?

沉思中電話響起，我才知道她已經(jīng)到了約見酒店的大廳，趕緊放下《城鄉(xiāng)簡史》，急忙沖下樓。遠遠地我就看見了那張親切溫和的笑臉，——仿佛是一株長青之樹，燈光下，泛著暖意。我緊走兩步，迎上去，先自我介紹，后握手。她卻對我的遲到疏漏失禮抱以體諒。在去房間的路上，我們正談著這一路的勞累，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說我的文字不錯，作為終審評委，再次祝賀我的《張家港寫意》獲獎。我在前面引路，一路微笑，一路感激。

記得她曾說過:一個人不讀任何文學作品，一樣可以成長，一樣可以成功;但是對一個社會一個民族來講，如果這個民族這個社會沒有詩歌、沒有散文、沒有小說，簡直不可想象。文學就是我們生活中的一盞燈，只要擁有這盞燈，每個人的心里都會擁有很多很多。所以，在房間里，我們自然而然地談到了文學。

一般來說，在創(chuàng)作上能夠有所成就的女作家大抵活得辛苦、激烈、極端，至少總是有些超出正常。但范小青顯然不是這樣。她講話，就如同她寫下的文字，平淡無奇中不斷表現(xiàn)著生命的平常與無常、人性的深度與寬度。于是，雖然司空見慣的生活表象，卻透出寧靜鮮活的人情世態(tài)，直抵世道本質(zhì)，并給人一種飛翔感，深具趣味。思緒跳躍間隙，她詢問我的工作，年齡，籍貫，那種善意和明朗，漫溢濃濃的人情味，觸及到我心底，使我小小的歡樂瞬時泛起綻開……面對喧囂的城市，我在寫作上西闖東突，一直在考慮:如何隨著生活的變化營造安寧的內(nèi)心。聽人說，范小青是一個寫作快手，說她十幾天能寫二十幾萬字的長篇，說她一個月寫十幾個中篇，還說她寫作沒有阻礙，像流水，說她不食人間煙火，只認得一個“寫”字。看著范小青的履歷，我突然有了方向。

溫婉，典雅，眼眸中散發(fā)出寧靜的智慧。范小青以女性特有的視角，從日常生活細節(jié)入手，舉重若輕地闡釋她的韌性、恬然的個性。

秀外慧中的范小青，即便是在宴會上，悠然的節(jié)奏，堅定的目光，輕靈的身形，無不帶著濃濃的蘇州情韻。敬酒的時候，范小青一再鼓勵我這樣的文學新人，要在文學的道路上，繼續(xù)走下去。

見到范小青后，我的心里有了一個新的力量。

秋日陰雨霏霏，我不停地伏案寫作。不再怠惰，也不會輕言放棄。既然范小青也說過:“其實，我常常覺得頭腦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是要寫的，是要不停地拼命地寫的，但心里常常很茫然，在人生的路上，在寫作的路上，我已經(jīng)奔跑得很累很累了，但我仍然拼命奔跑，我并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們的一切，只在于奔跑之中，我們的快樂，我們的苦惱，我們的興奮，我們的無奈，都在奔跑之中。”

在文學的燈盞下奔跑，范小青一定希望能將那些無奈與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統(tǒng)統(tǒng)甩掉。我又何嘗不這樣自勉呢?有一天，我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自己的博客，忽然看到一文友的留言:昌禮，你在跑步前進呢!我的心，一時間被暖意充滿。

平實的葉兆言

翻看來賓人員名單時，葉兆言的名字赫然在列。我的心不由得激動起來。

上大學時我就知道葉兆言的大名。其祖父葉圣陶，父親葉至誠都是名家，家學淵源自不必說。就連其名“兆言”二字，也是取父母名中的“姚”和“誠”各半邊組成，這也許就是父輩的一種預(yù)期，寄望他能在“立言”上有所建樹。葉兆言果然不負眾望，讀書讀到文學碩士，小說寫到幾百萬字。據(jù)說現(xiàn)在依然不抽煙，不喝酒，不打架，不鬧緋聞，他整日就是老實本分地寫，一句是一句，不裝噱頭。

窮極腦中的印象，我如何也想不出葉兆言真實的模樣。所以，當別人告訴我葉兆言來了時，我便拿上房卡，一路小跑到了皇冠大廳。夾雜在眾多名家中，我一眼就認出滿身書卷氣葉兆言。

聽人說，他不愛出門，從不接受電視采訪。但他每天游泳半小時，初衷只是為了有更好的身體來寫作。他生活的全部樂趣只有寫作。所以，在去房間的路上，接待方宣傳部人員想讓他在頒獎典禮上做個講話，寡言的葉兆言一時竟有些局促忸怩起來。午飯的時候，范小青替他委婉地拒絕了這個講話邀請，說兆言不太適應(yīng)眾多媒體的場合，就算了吧!

葉兆言是個好人，質(zhì)樸，淳厚，做人很干凈，這是文學圈內(nèi)和圈外的公認。葉兆言說，勤奮才能決定一切，一個寫作的人，要從無名小卒發(fā)展到成名成家，天賦、勤奮、機緣，一樣都不能少。葉兆言說對祖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祖父永遠都是一個伏案寫作的背影。所以，在葉兆言身上，我們也能看到那些老葉家的痕跡:端正，勤奮，樸素，溫和，低調(diào)。

一個純粹的文人，其一部部作品猶如一座座人文豐碑，直指蒼穹!閱讀他們的文字，一份投契的欣悅，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們的精神如白銀一樣被鍛打得閃亮如新。

傳說葉兆言重信義，善交友。還聽聞葉兆言的家中有一處很特別，就是客廳背景墻是用老民宅的青磚砌成，大小不一，排列無序。難怪他的文字里漸漸多了一份平實家常的世俗精神。聊天中，他表現(xiàn)的也是散淡和平實，兼有一些狄更斯似的瑣細和沉穩(wěn)。

寫作始終是很簡單的原始個體勞動。葉兆言說自己不是一個很自信的人，從寫作的第一天開始就有江郎才盡之感，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能繼續(xù)寫下去，“寫作就是一個煎熬的過程，只有永不放棄，才能把腦中思想的火花用文字固定下來。”

又一個在文學的燈盞下奔跑……

葉兆言熱愛文字執(zhí)著于寫作，每篇文章都要做到竭盡全力。有人曾這樣評價，葉兆言就像一個智商不高但熱愛勞動的人，好像每天不寫字就吃不下飯、對不起人民一樣，簡直是一頭“老黃牛”!但葉兆言坦言自己也曾有過被退稿的經(jīng)歷，曾經(jīng)有連續(xù)5年，一篇小說也發(fā)不了。他也為此深深地苦惱和抱怨過，后來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退稿其實能夠變成一種很好的鼓勵。

在文學的燈盞下奔跑。三十年來，害怕自己寫不下去的感覺如影隨形，也正是因為這種寫作動力，才使葉兆言終成一名備受喜愛的小說家。這恰好印證了福柯的名言:“真正的作家是阻攔不住的。”

責任編輯賈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