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海地從未擺脫被苦難奴役的命運。在這片土地上,歷史性的債務讓其瀕臨崩潰,饑荒、颶風、綁架、強奸、虐待兒童等現象比比皆是。而災禍總是降臨在最悲慘的人身上,突如其來的地震更讓這個“夢魘國度”雪上加霜。
2008年的颶風摧毀了超過70%的農田;
超過80%的人每天生活費用不足2英鎊;
3.8%的人口呈現艾滋病毒陽性;3000名病人共用一名醫生;
人均預期壽命61歲,1000個新生兒中死亡80個,5歲以下兒童死亡率是12%。
如果你曾經聽說過海地,那通常是因為它的恐怖,這個小國以颶風、森林砍伐、貧困、毒品走私、暴力獨裁、巫術奴役聞名于世。
債務奴役
兩百年前,政治經濟學家馬爾薩斯假設,一個人口增長過快的社會,當數量達到人民無糧果腹的時候,就會全面崩潰。海地不僅達到而且超過了馬爾薩斯的災難條件,惟一能防止這個國家全面崩潰的只有食物進口和國際援助。
20世紀60年代,“杜爸爸”弗朗索瓦· 杜瓦利埃把“歡迎來海地”的標語掛在用來肢解敵人尸體的太子港機場。現在,這些標語被取下了,被卡里普索樂隊的演奏和亂成一窩蜂的的士司機代替。
但在佩蒂翁維爾郊區相對好一點的旅店,我看到了一長串的提醒:不要單獨外出;朝任何方向前行不要超過兩公里;天黑不要外出;如果你聽到槍響待在屋里,朝旅店門口拿槍的男子微笑,他就會在那里保護你……
這就是海地比地球上其他任何國家都糟糕的原因。有人指責聯合國,有人譴責美國,有人拿出全球變暖和全球資本主義抑或其他的種種理論,但或許歷史已經能說明一切。這個國家駭人聽聞的遭遇開始于殖民地時期的法國。1697年,法國獲得了海地島西部的三分之一,于是海地大量種植蔗糖和咖啡。同時,非洲奴隸進口空前增加。經濟上的結果是成功的,但奴隸的生活則不忍目睹。生活條件骯臟,疾病猖獗,斗毆和虐待普遍,奴隸的預期壽命僅為21歲。于是,戲劇性的奴隸起義撼動了西方世界,經過12年的戰爭,海地終于在1804年擊敗拿破侖的軍隊宣布獨立。
但是法國要求1.5億法郎的賠償。對于海地來說,這筆債務并不意味著自由的開始,而是希望的破滅。作為殖民地中惟一一個希望通過賠償獲得自由的國家,到1900年為止,海地已經花費國家預算的80%來賠款。為了賠款,海地又向美國、德國、法國貸款。1947年,海地終于還清了原來的貸款和利息。然而這之后,留給海地的只有貧困、腐敗、投資嚴重缺乏和政治動蕩。
幫派橫行
在海地,你必須得面臨工業崩潰的現狀,其失業人口占全國人口的75%,一些地方甚至更高;大多數人是文盲,沒有技能,體弱多病。有一點模糊法律意識的居民在市場上銷售廉價商品,牟點小利。不幸的是,海地城市最近在努力清理中心街道,這意味著一些商人不得不面臨失業的窘境,而留給他們選擇的工作有:販毒,販賣武器,搶劫,勒索,賣淫,綁架……其中,綁架是首選。
對于海地人民來說,在一個幾乎沒有工業生產的國家,慣用恐怖手段的幫派是少數幾個有可靠收入來源保障的工作之一。幫派通常伏擊普通人,對象一般是婦女兒童,因為他們通常不會有太多反抗。黑幫割下被綁者的手指或耳朵,和贖金要求一起送到被綁者家中。等到一拿到贖金,黑幫便毫無道義地撕票。過去,一天之內海地曾經報道5次綁架案,現在的官方數字是:綁架穩定在兩天一次。
腐敗傳統
1957年,杜瓦利埃當選總統,利用海地的巫術信仰,很快建立了威信。從此,海地便以強奸和酷刑聞名于世。杜瓦利埃以男爵薩梅迪的形象出現,頭戴一頂黑色的大禮帽,身著一套細條紋的西裝。傳說他能喚起死人建立僵尸衛隊,讓人不寒而栗。
1972年,杜瓦利埃的兒子、繼承人“杜小子”被揭露以3美元一公升的價格把海地人的血液賣給美國私人醫院。在28年里,超過6萬海地人失蹤。其間,美國政府通過各種機構和銀行,把資金源源不斷地借給杜瓦利埃父子,而這些錢卻大都被獨裁政府貪污,大部分的錢都進入了杜瓦利埃的私人銀行賬戶。
雖然感到震驚,但是華盛頓對杜瓦利埃的貪污惡行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到1986年為止,杜瓦利埃仍興致勃勃地注冊新貸款,并把有利可圖的合同交給美國公司。只是大多數項目沒有任何進展,所以至今,海地到處都是建了一半的學校、醫院、橋梁和道路。
事情敗露后,杜瓦利埃帶著9億美元逃走,而由杜瓦利埃政府造成的債務占海地現有總債務的45%,欠債對象包括美洲開發銀行、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美國政府和法國政府。
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為了減輕其債務負擔,規定海地只要滿足包括減少貧窮和控制通貨膨脹在內的一些條件,債務即可一筆勾銷。但對海地來說,完成這些任務無疑是癡人說夢。
食物騷亂
海地人80%都生活在貧困線下。由于人口激增,而當地又用木炭做飯,海地森林被大量砍伐。現在每次颶風侵襲,暴雨洪水混合著泥土就可以毀滅整個城鎮。2008年8月,擁有25萬人口的城市戈納伊夫幾乎被淤泥掩埋。
在戈納伊夫附近一個叫羅布斯特的村莊,村里的牧師帶我去他們的教堂,大廳里有200名難民在睡覺,一名婦女正在遭受疾病折磨,而且她一歲的嬰兒還無人照顧。海地的奴隸制沒有結束,當貧困的海地家庭不能喂養自己孩子的時候,她們就把孩子們送到鎮上做童仆,主人家為其提供食物、衣服和住房。這樣的孩子往往整日在毒打、性虐待和饑餓中度日。在海地,從事這樣工作的兒童約有30萬,占兒童總數的10%。
即使沒有颶風和地震,海地的食品危機依然很嚴重。一年前,米價在世界各地瘋狂上漲,海地人開始挨餓。有報道證實,有海地人吃土,他們用植物油混合泥土做成泥餅干吃。在首都太子港的貧民窟,牛津饑荒救濟委員會建立了一些社區飯館,試圖提供一些更有營養的食物給人們。為了避免讓當地人以為是施舍,飯館每餐收費16便士。由于飯館坐落在十字路口,再加上前來就餐的壯丁人數眾多,人們經常敲打著自己的錫罐,沖上去搶食物。
地震噩夢
如今,一個由于貧窮、疾病、戰亂而早已千瘡百孔的國家,再次遭受滅頂之災。7.3級的地震讓海地陷入徹底的毀滅當中。
同很多發展中國家一樣,目前海地最缺的就是干凈的飲用水。由于自來水系統遭到破壞,從地震中生還的人們擠在缺乏衛生保證的帳篷內,飲用水很快便被污染,因此而來的瘧疾和霍亂將會很快在難民營里傳播開來。
但是如果施以足夠的救援,震后的損害程度可以被降到最小。現代社會中,很少看見傳染病在自然災害之后大肆傳播。2004年的海嘯雖然導致20萬人死亡,但由于快速而周密的救援,死亡人數被有效控制在一定程度內。但愿此次地震會成為改善海地公共衛生條件的轉折點。
所有希望海地平安的人們,都希望能看到這樣的結局。很多人不停地為海地祈禱,希望苦難的海地人民能迎來幸福的生活。特洛伊·利夫塞,這個最早將地震消息從太子港傳往世界的Twitter用戶,在他的頁面上這樣描述當地震后的情況:“教堂的人們在歌唱,在祈禱。在如此的災難面前,他們的聲音格外動聽。”
在海地,“夢魘共和國”(英國作家格雷厄姆·格林語——編者注)已經成為一個不爭的事實,地震無疑會讓這一切雪上加霜。離開海地的時候,我向外望去,道路兩旁只有零星的灌木、荊棘和成堆發臭的垃圾。過了邊界,到達多米尼加共和國境內時,道路兩旁突然變成參天大樹,樹枝上生長著茂盛的綠葉,開著繁茂的花朵,還有成群的小鳥在林間鳴唱……
與海地人的苦難生活相比,眼下的一切都美得讓人心醉。
(張彥存摘自《南都周刊》,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