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成:律政“孟嘗君”

攝影／夏寅(萬象攝影) 助理／張慶彬

首屆全國“十佳”律師岳成和他的四個兒女都是律師，他們把家中七位律師自比“北斗七星陣”，老父岳成是其中最亮的天樞星，“家中的第三代已經成長起來了，當孫子也接班當律師時，那我就該退休了。”

古有孟嘗君食客三千，今天的岳成喜歡這種高朋滿座的感覺，大宴賓客，廣交天下朋友?！闭埧鸵彩且环N文化一種公關一種聯絡感情。我年輕時就喜歡請客，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要拉朋友一起吃，否則都不香”。

華燈初上，62歲的律師岳成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開始他最喜歡的休閑活動：小宴賓客?！昂刃【?，吹小牛，是我人生一大樂趣!”

當晚他在酒店請了十多位客人，”今天上午才把最近參加活動收到的名片拿出來，挨個兒打，有空的就晚上一起聚聚，沒什么要緊事，嘮嘮嗑而已，并不需要提前三五天預約?！?/p>

席間有人問他對律師李莊案的看法，想挖出點內幕花絮，他瞇眼一笑：“第一，這只是個案；第二，這是個丑劇。”再多的話，他也不肯多說。

這樣的聚會他平均每周都會有三五場，菜并不奢華，酒也喝得很節制，“喝大酒傷身，吹大牛惹禍。”自稱喜歡請客的岳成，去年不算小型聚會，光大客就請了11場5000多人次，北京10場，哈爾濱1場，每場來賓400多人，出席者三教九流都有，舉杯前會請大家看一遍岳成和事務所的宣傳片。

岳氏“成功學”

拋開等身的榮譽和光環不論，在眼下中國的律師中，岳成無疑是財力雄厚者之一：在京、滬。穗、哈爾濱和紐約購置了3600平米的辦公樓，其中1999年在北京亞運村買下700平方米的辦公室，2006年又在北京三元橋邊的天元港中心，全款購置了一整層甲級寫字樓，面積達2200平方米，至今市值已經翻番。辦公環境之寬敞豪闊、裝修布置之典雅，前往參觀的律師同行，紛紛自嘆不如。

從2003年開始，岳成還在北大、清華、人民大學，中國政法大學等20多所高校設立獎學金和獎教金，資助法律專業教師和學生，至今已經支付現金280萬元。他本人也被北大、清華等六所高校的法學院聘為法律碩士研究生兼職導師或教授。

眼下全國律師超過16萬人，雖然經濟收入和社會地位不斷提升，但真正富裕的不到20％，競爭激烈，大多數律師為尋找案源而苦惱。而岳成事務所創辦17年來，辦案超過1.2萬件，為國家文物局、人民日報、中石化等350家政府機關和大中型企業事業單位擔任常年法律顧問。

這位中等身材、精神矍爍的長者，至今仍然帶有東北口音，稱“自己骨子里仍是農民，喜歡替天行道”。本刊記者追問成功密訣，他實話實說：“專業能力之外，我靠的是三句話，第一是因為自己有‘首屆全國十佳律師’的光環，第二是1996年把事務所從黑龍江遷到北京，第三是始終與媒體保持良好的關系?！?/p>

岳成是黑龍江農家子弟，1980年中國剛剛恢復律師制度，在海倫縣民政局當科員的他因為口才好，被調入縣法律顧問處工作。既無經驗，又無科班背景，更無家學淵源，他只好分外努力，把一本《刑法》倒背如流。1983年，他報考了吉林大學法學系函授班，時年已35歲，是四個孩子的父親?！耙患伊诳课乙粋€人的工資生活，進城讀書我經常連公汽都舍不得坐，省下的五分車錢，還可以給孩子買根冰棍?！?/p>

讀了五年，拿到吉林大學法學本科文憑后，岳成調進省城，在黑龍江律師事務所當律師。1987年，大興安嶺特大森林火災震驚中外，時為漠河縣公安局防火科副科長的秦寶山被公訴玩忽職守罪，岳成擔任秦的辯護律師。經過走村串戶多方調查和精心準備，雖然最終以秦寶山有罪而結案，但岳成雄辯滔滔的口才通過電視轉播廣為人知，他寫的萬言辯護詞事后被收入《中國律師文書樣本大全》。

1993年4月岳成自立門戶，創辦岳威律師事務所，成為黑龍江政法界辭公職下海的第一人?！伴_張八個月就收獲人生的第一個100萬，當時覺得自己終于有錢了，那種感覺真好!”

1995年，司法部評選首屆全國十佳律師，扎根基層又在大興安嶺火災案中揚名的岳成高票當選。司法部迄今只評過兩屆十佳律師，第二屆是在1999年，此后再未開展過類似評選。

當了全國”十佳”的岳成決心把眼界再放開一些，1996年歲末，北京岳成律師事務所開張，下設黑龍江分所和大慶分所。剛到北京，岳成也為尋找案源而發愁，他花錢在北京市面上幾家發行量大的報紙上登欄花廣告，“每個欄花只需八九百元，我強調自己是’首屆全國十佳律師’，這樣堅持了兩年?！币恍┤鮿萑后w看到報上的廣告后，慕名找到他，他免費幫忙打官司，吸引媒體追蹤報道，逐漸提升在京城的知名度。

影響力日益擴大的岳成，始終堅持與媒體搞好關系。他給60多家重點媒體免費當法律顧問，媒體都樂意宣傳岳成接的案子，比如他免費幫崔永元打贏了名譽侵權案，媒體采訪小崔，小崔都推給岳成來回答。日程月累，持續的宣傳報道形成了“優勢附集”效應，岳成最終成為大贏家。

岳成公關學：請客不送禮

給回扣、送禮拉關系，是眼下律師行業的潛規則，岳成的事務所公開宣稱自己的原則是“請客但不送禮?！蔽业氖聞账_宣傳‘三不’原則：不給回扣，不給介紹費，不走關系。這絕不是對外宣傳的口號，我們說到作到。”

他感慨道：“‘三不原則’每年至少讓我們流失10％以上的案源。有的法學教授跟我說：現在圈內都興這個，只要給律師介紹案子，通常會給百分之二三十的回扣，有的所還以簽合同的形式予以明確，你們所哪怕給個10％也行。我們只能遺憾地說：哪怕1％都沒有!”

“山西某煤礦有個案子在最高法院再審，礦里找到我，想走走關系。我一口回絕：‘真的不能走關系，一是與法官不熟，就算熟，也不能走’。最后人家說：‘這樣吧，岳律師，你親自帶隊，該收多少錢就收多少錢，也不用你包勝訴，只要開發票時虛開幾萬元就行，因為我們有些在北京的活動經費回去沒法報銷?！@個案子代理費70多萬，我們都謝絕了，類似的事情我們可以舉很多?！?/p>

“有人勸我們何苦難為自己，但我認為這是不正當競爭，給政法干部送禮，給回扣有時還涉嫌犯罪，我只想光明正大地把事務所做大做強。我們是目前全國唯一在網上公開自己收費際準的律師事務所。”

為留住客源，岳成采取了“請客不送禮”的做法，一些受邀者說：“岳成大宴賓客，其實是打造一個社交平臺。雖然他公開宣稱不送禮，但由于他多年積累了豐富的人脈，參加他的飯局可以認識不少人，岳成能夠不花錢幫我們解決很多難題，作為回報，我們也甘心給他介紹案子，或者委托他的律師行當我們企業的法律顧問。”

他對兒女的私德要求甚嚴，“我自己以身作則，妻子是農民，但糟糠之妻不下堂。一個沉迷女色的人，難成大器。”

岳成自豪地說：“雖然不走后門，但該贏的官司我們大部分都贏了，現在我才敢說：打官司是打事實打證據打法律規定，而不是打關系。如果象社會所流傳的那樣‘沒有關系就打不贏’，我的事務所發展不到今天。”

律師之家的“北斗七星陣”

岳成四個兒女在他的影響下全部讀了政法大學，如今都當律師。長子岳運生現為北京岳成律師事務所的主任，是中國政法大學的兼職教授、北京市律師協會規章制度委員會秘書長，北京市發展與改革委員會“法律咨詢專家”；次子岳屾山，中國政法大學畢業后，留學英國兩年，如今主持紐約分所的工作；長女岳海楠。次女岳雪飛。分別主持哈爾濱分所、上海分所，都很精明能干、獨當一面；外甥王靜(主持岳成廣東分所)，二兒媳宋靜也都是律師。

一家七位律師，實在罕見。眼下不少律師喜歡送子女去公安、法院、檢察院工作，圖個互相照應，也有些政法系統公職人員的子女下海當律師。岳成要這樣做也很容易，但他說：“我覺得當律師挺好，靠專業吃飯。我對他們的要求是：當個合格律師，作個好人?！?/p>

在孩子們眼里，岳成絕對是嚴父，絕對權威?！拔业娜松艞l是：做人要心存敬畏。一個孩子不怕大人，也許能把天捅個窟窿。怎樣讓孩子怕你?大人要起表率作用，說話算數，讓孩子心服口服。我的兒女們只要敢胡來，哪怕就一次，我會把他攆出律師隊伍，因為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總有一天，他會害自己進監獄?！?/p>

岳成認為自己是標準的工作狂，“沒什么業余愛好，離開了工作我不知道干啥，平時讀書也集中在法律方面。這幾年我拜好友王立鵬為師，立鵬是書法家，逼我練字修身養性。以前我也不鍛煉，這幾年每天要繞我家的房子轉幾圈，算是健身吧?！?/p>

他喜歡大家庭的生活，如今跟兩個兒子一起住在昌平北七家一幢別墅里，祖孫三代其樂融融?！蔽也辉试S兒子們分家，我現在教兩個孫子背《三字經》，深切體會到中國傳統文化實在是太好了。只要外面沒有應酬，我們一家人肯定在一起吃飯，飯后在一起閑扯，是人生一大美事，有時也會一起交流辦案的觀點和心得。逢節假日，全家人喜歡開車集體出游。雖然兒女們從小都是老伴在照顧，孩子考大學填志愿我都沒管過，但我會在人生道路的關鍵時刻點撥他們?！?/p>

他對兒女的私德要求甚嚴，“我自己以身作則，1969年結婚，妻子是農民，小學文化，幾十年來一直沒有工作，但我們感情挺好，糟糠之妻不下堂。一個沉迷女色的人，難成大器?！?/p>

刑事律師通常見慣了社會的陰暗面，保持內心的陽光，是一大難題。但筆者與岳成交流，最大的感受是：陽光?！叭魏我粋€法官出了問題后，我們岳成所照樣可以踏實睡覺。我是榮譽納稅人，一年交稅幾百萬，絕對誠實納稅，前幾年我還主動請人核查我們所的交稅情況，補交了前些年因為不知道而漏交的稅款”。

與岳成的鐵面剛烈相比，文度翩翩的長子岳運山被人稱為“溫潤如玉，犀利如劍”，長年在CCTV《為您服務》欄目解答法律問題。”前不久我參加司法界的一次聚會，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律師對我說：‘我們北京律師一致意見你有一個好兒子!’”說起兒子，他哈哈大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