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戈
不敢說狠話,不敢下判斷,就不可能成為明星級的經濟學家。明星級的經濟學家和大師級經濟學家的區別是——前者的成名要靠膽量更大,后者的成就來自于時間的考驗。作為當代最具明星效應經濟學家,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克魯格曼顯然依舊延續著他敢于說狠話,敢于下判斷的風格。
在2009年的最后一天,他通過《紐約時報》向中國喊話:如果中國不拋棄重商主義,美國可以不惜和中國打起全面的貿易戰。對于中國應對美國貿易戰的最大殺手锏——大量拋售所持美國國債,克魯格曼認為,這有助于提升美國的競爭力和就業。夠狠、夠絕對,但這卻是典型的克魯格曼式表達風格。國內一些學者把克魯格曼的喊話當成國會政治勢力的代言,當做新一輪貿易大戰的宣言書,我看大可不必。
半年多前,克魯格曼第一次來到中國。從飛機場被直接送到了央視經濟頻道《對話》演播現場。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再加上北京市內的堵車把克老的衣服搞得皺皺巴巴,但那掩藏在一臉胡子中的雙眼顯現出一份不迎合、不妥協的桀驁不馴。
顯然,在此之前,克魯格曼并沒有認真地關注過中國,他帶著道聽途說的偏見而來。在奧巴馬取代布什之后,好斗的克魯格曼找不到戰斗的對象。而依他的性格,這將是怎樣無邊的寂寞。在對中國有了更全面和感性的認識之后,他欣喜地發現,以前他并不太看重的中國,可以成為他新的假想對手。
在2006年2月13日發表于《紐約時報》的專欄中,克魯格曼稱,美國人花費的比他們掙的要多57%,更多借來的錢被用來買房子和并不十分需要的消費品,并最終帶來經濟危機。他說對了,這才是他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真正原因。
因此,他給美國開出的藥方是,通過貿易戰激怒中國拋售美國債券,而美元的貶值將使美國產品在國際市場恢復競爭力,有利于制造業的振興,從而讓更多的美國民眾擁有重新就業的機會。讓美國人民回到車間,去流水線上生產鞋襪、服裝、電視機,讓沃爾瑪的貨架上重新擺滿美國制造的上萬種輕工產品。聽上去,這是一個解決就業問題的良方。問題是,美國人愿意進入這樣的工廠當工人嗎?美國的消費者愿意為美國制造埋單嗎?美國的企業會把他們的工廠從中國、從亞洲搬回美國嗎?
克魯格曼在他的《美國怎么了?》一書的第一章里這樣寫道:“只是在后來的回想中,我才明白地意識到,自己年輕時所處的政治與經濟環境是一個早已逝去的天堂,是美國歷史上一段不同尋常的篇章。”克魯格曼所說的天堂是指戰后一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末那段時光。在那段時間里,美國經濟持續快速增長、工資水平大幅上漲、貧富差距大幅縮小。但這段時光所以存在的前提是,地球數十億人口還沒有加入到全球化的浪潮中。在全球化帶來的國際分工中,美國經濟和美國人已經被駕到了只動口不動手的云端。一般制造業已經不可能在美國有生存的土壤。在美國發現高技術、創新能力和金融等現代服務業不能夠保障充分就業的時候,想吃回頭草已經不再可能。
克魯格曼更像一個X光室的醫生,診斷出了美國的病因,卻沒有能力開出真正可以治病的藥方。他的這副藥真的喝下去,搞不好是要醫死人的。
克魯格曼的藥方不是中國人答應不答應的問題,而是美國人答應不答應或者能不能做到的問題。對于一貫以“烏鴉嘴”為自我定位的明星經濟學家的武斷用不著太較真。▲(作者是中央電視臺《今日觀察》評論員。)
環球時報2010-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