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用《海牙送達公約》化解企業涉外法律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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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為止，在國際民商事訴訟領域關于司法文書送達影響最為廣泛的公約是《向國外送達民事或商事司法文書和司法外文書公約》，簡稱《海牙送達公約》。該公約詳細規定了民商事涉外訴訟中關于起訴狀等司法文書的送達程序、送達方式及送達和接受主體等有關問題。經全國人大常委會批準，我國于1991年3月加入該公約。

隨著中國石化海外業務的不斷發展，涉外訴訟不可避免，涉訴的外國企業大多數都在《海牙送達公約》成員國內。因此，對該公約進行深入研究和運用，對于防范和化解國外法律風險，更好地為“走出去”提供法律服務，充分維護中國石化的合法利益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海牙送達公約》相關規定

《海牙送達公約》主要用于原告和被告處于兩個不同國家的國際民商事訴訟司法文書的送達，受送達人包括自然人、法人和國家機關及地方政府機構。公約在成員國之間有效，由于中國企業的國外被訴案件多數發生在《海牙送達公約》成員國內，因此該公約對中國企業有很大影響。根據公約的有關規定及國際民商事訴訟的司法實踐，外國法院的司法文書一旦對中國企業有效送達，外國法院即確立了對中國企業的管轄權，后續的訴訟程序隨之啟動。

司法文書被送達國家的中央機關接受來自其他成員國的送達請求并予以傳遞送達，這是《海牙送達公約》規定的主要送達途徑。

中國在加入《海牙送達公約》時對送達方式作了保留，只允許外國法院、駐華使領館、律師事務所等機構通過中國司法部和法院系統進行送達，這一方式是公約成員國的外國法院向中國企業送達傳票等司法文書時中國唯一認可的方式，中國對于外國常用的郵寄等送達方式不承認其合法性。

1992年3月和9月，最高人民法院、外交部、司法部印發了《關于執行〈海牙送達公約〉有關程序的通知》和《關于執行〈海牙送達公約〉的實施辦法的通知》，詳細規定了外國司法文書送達中國國內當事人的方法和程序。公約成員國駐華使領館、有權送交文書的主管當局或司法助理人員請求我國送達司法文書時，應送交我國司法部，由司法部轉交最高人民法院，再由最高人民法院交有關高級法院和中級法院送達給國內當事人。

《海牙送達公約》對涉訴中國企業具有一定約束力

《海牙送達公約》使得國外法院的有關司法文書向中國企業的送達有了制度性和程序性的保證。外國法院的管轄權由此延伸到國內的中國企業，一旦司法文書有效送達，中國企業應當按照國外訴訟的管理和要求答辯應訴，否則將面臨缺席判決或直接敗訴的風險。

中國企業收到外國法院的起訴狀后，首先應在形式上審查訴狀的送達程序是否符合公約的規定及《關于執行〈海牙送達公約〉有關程序的通知》和《關于執行〈海牙送達公約〉的實施辦法的通知》的有關要求。如果送達程序符合要求，中國企業將受制于外國法院的管轄權之下，接下來就要對起訴狀的內容進行全面認真研讀分析，搞清楚原告訴求的內容和涉及的有關法律法規，準備答辯應訴。

國外法庭的訴狀基本結構及內容與國內大同小異，但是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國內民事訴訟中被告收到訴狀后，是否答辯是被告的權利，而在國外訴訟中，是否答辯通常是被告的強制性義務，英美法系國家尤其如此。例如，加拿大的某省高等法院在向原告送達的一份民事訴狀中，訴狀后面會附上法院的通知（Notice）：You have been sued. You are the Defendant. You have only 15 days to file and serve a Statement of Defence . (你已經被起訴，你的身份是被告，在15天內必須提交并送達答辯狀)。在通知的后面，通常還會進一步警告（Warning）: If you do not do the thing within 15 days, you may automatically lose the law suit.(如果你不提供答辯狀，法庭將會自動判決你敗訴)。

中國企業如何有效利用《海牙送達公約》應對訴訟

中國企業可以充分主張《海牙送達公約》所賦予被告的權利，有效應對訴訟。在接到外國法院起訴狀后，中國企業可以利用《海牙送達公約》及中國對公約所作保留等有關內容，利用送達程序爭取訴訟準備時間，做好答辯應訴準備。

在司法實踐中，由于外國法院尤其是英美等發達國家的法院習慣使用簡便高效的郵寄送達方式，不了解中國在加入公約時對郵寄送達所作的保留，外國法院對于中國被告的傳票送達方式多采取郵寄送達的方式進行遞送。

原告律師在向中國企業郵寄傳票之前，通常都會到訴訟受理法院申請一個單方命令（exparte order），該命令賦予原告律師進行域外送達的權利，該命令隨訴狀等資料一并郵寄送達給中國企業。中國企業在接到外國法院或原告律師郵寄送達的訴狀后，不管訴訟的實體糾紛如何，都可以向外國法院提出程序抗辯，主張郵寄送達的方式不符合《海牙送達公約》，并說明中國加入該公約時所作的有關保留。在提交程序抗辯時，應明確寫明提交該抗辯并不意味著承認其送達方式的有效性與合法性，仍舊保留要求按照中國的有關規定進行送達的權利。

中國企業提出送達方式的抗辯后，通常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原告按照《海牙送達公約》及中國所作保留內容，通過司法部和最高法院的正式途徑進行送達，走完流程通常需要一個月或更長的時間。另一種結果是法院裁定該郵寄送達方式合法有效，中國企業應當接受。此時，中國企業還可以就此裁定進行上訴。上述兩種結果均可以為處理訴訟、與原告協商和解爭取時間。

實踐中，中國企業運用《海牙送達公約》主張訴訟權利，爭取更多的訴訟準備時間已有不少成功案例。

2008年10月，中國某國有企業因貿易合同糾紛在加拿大某省高等法院被某加拿大企業起訴。原告加拿大企業代理律師向法庭申請了單方命令之后，通過聯邦快遞將起訴狀及法庭傳票郵寄給該中國企業，并且要求15天內必須答辯，否則直接被判敗訴。接到郵寄的訴狀及法庭傳票后，并無訴訟準備的該中國企業面對15天內必須答辯的要求，向原告律師及法庭提出送達方式抗辯。法庭收到中方抗辯證詞文件后進行了審理，于2008年12月駁回了中方的請求，中方于是繼續向上訴法院上訴。這樣一來，中國企業爭取到了訴訟準備時間，開始積極準備訴訟，并最終與原告方進行協商后中止訴訟，通過談判解決問題。

實踐中運用《海牙送達公約》時，如果中國被告企業針對送達問題的抗辯和上訴都被駁回，即外國法院堅持認為郵寄送達已符合《海牙送達公約》的要求，不考慮中國加入公約時所作的保留，那么對外國法院而言，其認為已經取得了對中國企業的管轄權，中國企業此時應當積極應訴，并可以在應訴過程中繼續主張《海牙送達公約》賦予被告送達方面的權利。如果中國企業不答辯應訴，將喪失訴訟辯護權利，會面臨外國法院的缺席判決，對中國企業極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