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達三
湖南省張家界景區袁家界管理委員會擅自將著名景觀“乾坤柱”(又名“南天一柱”)改為洋名“哈利路亞山”,并美其名曰向外界傳達“張家界不僅屬于世界,而且走向世界”的信息。竊以為,此辯解是對“走向世界”理念的一種嚴重誤解。
古人常說:“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己之天下。”我們生活的世界,是由許多具有不同歷史文化傳統的民族和國家構成的世界,而不是僅僅由熟悉或慕名“哈利路亞山”的洋人所構成的世界。為了迎合洋人的喜好甚至是一時的興致,貿然將“乾坤柱”改為“哈利路亞山”,實際上只是滿足了少數人即洋人的好奇心理,卻嚴重忽視了包括13億中國人在內的大多數人的心理感受,因此不是什么“走向世界”,反倒是“遺失世界”。
尤其是,“走向世界”絕不會是改洋名這樣簡單。否則,中國的名山大川、典章文物,甚至國家民族都起個外國人喜歡的洋名,老百姓全部起個“湯姆”或“珍妮”之類的洋人名,中國就應該很容易“走向世界”了。事實上,中國從晚清時期的“睜眼看世界”到今天的“走向世界”和“融入世界”,歷時一個半世紀之久,絕不是靠取洋名、耍花樣實現的,而是靠無數中國人的自強不息與艱苦奮斗取得的。
此外,舉凡中國眾多事物名稱,無不淵源有自,無不寓意著中華文化的深刻內涵,無不寄托著炎黃子孫的深厚情感,這是中國之為中國、中國人之為中國人的大本大源之所在。對中國著名的景觀心向神往的洋人多矣,來中國取景和旅游的洋人多矣———貴為美國總統的奧巴馬訪華期間都慕名登臨長城、游覽故宮。假若長城、故宮、頤和園等都改洋名,則何謂北京?何謂中國?中國人的精神家園何在?
再說,美國白宮、英國白金漢宮、法國盧浮宮、俄羅斯克里姆林宮無不是中國游客所欲一睹為快的地方,但從未聽聞這些國家的人們因中國人的喜好而要將其改成“故宮”或“中南海”之類的名稱。這不是因為他們拒絕走向或融入世界,而是因為他們深知“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的道理,堅持傳承與弘揚本民族、本國家的特色文明,并將之奉獻給全人類,進而使全球化深深打上自己的烙印,也使世界變得豐富多彩與和而不同。
說到底,“乾坤柱”改為洋名“哈利路亞山”,既是一種為了商業旅游利益而數典忘祖的行徑,也是一種缺乏民族自尊與文化自信的表現,實質上就是崇洋媚外的心態在作祟。它不是在“走向世界”,而是在“走向西方世界”,并使得世界越來越西方化,因而也越來越單調與枯燥。可怕的是,明明是崇洋媚外,卻偏偏要打出“走向世界”的旗子作為遮羞布,誠可謂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
遺憾的是,類似“乾坤柱”改洋名的做法,在中國還不是少數。君不見,高樓大廈、大小商店、貴賤貨物甚至是地名和人名,有多少起了洋名。如今,不少人陷入并習慣了把西方世界想象為唯一世界,進而拼命向之靠攏與投奔,絲毫不留戀與顧及中國自己的歷史文化傳統,可謂是“長遷而不返”和“久假而不歸”矣。自我反思與自我批判能力的喪失,才是真正的悲哀所在。▲(作者是北京學者。)
環球時報2010-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