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云南壯族儂人“婭當和邦”祛病奧秘之五音療疾

陸 俊

(1.新疆師范大學音樂學院,新疆烏魯木齊 830054;2.文山學院,云南文山 663000)

“婭當”是云南壯族儂人對本民族巫師的稱呼,“和邦”壯族儂人語:驅邪祛病之意。“婭當和邦”指儂人巫師擺陣做法,為病人驅除病魔治療疾病。

從古迄今,“婭當和邦”在壯族儂人的生活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在醫學不發達的舊社會,缺醫少藥的壯族儂人總是依靠“婭當和邦”驅邪祛病;即使是在醫學技術飛速發展的今天,壯族儂人也仍然虔誠地信仰敬畏它。傳奇的“婭當和邦”蒙著神秘的面紗,被壯族儂人頂禮膜拜、長演不衰,它既豐富了壯族儂人的生活,也在極大程度上慰藉、激勵了壯族儂人的精神靈魂,但它的神秘詭異也招來不少外界的質疑,“婭當和邦”曾一度被誤以為是少數民族愚昧、不開化、不相信科學的封建迷信做法。

婭當是神仙下凡嗎,“婭當和邦”真的具有驅邪祛病的特異功能嗎?對于“婭當和邦”,筆者從最初的好奇、質疑到后來的新奇發現、重新認識,花費了整整 5年時間,對這一現象進行了大量的走訪調查、不斷地進行體驗和考證,最終將其蘊含迷信色彩的一面成功剝離,理性地從《黃帝內經》、音樂五聲調式學、中醫按摩學、中醫藥理學、心理疏導學等角度科學地解析了“婭當和邦”的真相。

本文主要從音樂五聲調式學五音療疾方面,剖析“婭當和邦”祛病的奧秘,展示云南壯族儂人“婭當和邦”祛病的原理。

壯族儂人能歌善舞,他們的日常生活、婚喪嫁娶、生老病死都與歌唱難割難舍、水乳交融,就連染疾患病也要通過歌唱來驅邪祛病。通常壯族儂人久病不愈時,他們會請婭當到家中來“和邦”(做法事驅邪祛病)。婭當在患者家設壇擺陣、秉燭焚香,有意營造出一種神秘詭異的氣氛,待裝扮停當后,婭當隨即端坐神龕旁,左手握絹右手執扇掩面吟唱。其間,她或坐或立,或舞或靜,吟唱的曲調音速或緩或疾,音色或高亢陽剛或低沉陰柔,動作表情隨音樂表達千變萬化,患者或旁觀者聞樂聽音按其歌指引而行為,調整心境情緒配合婭當完成整個儀式。一般儀式結束就表示病魔已被驅除。

儂人婭當擅長吟唱五聲調式歌曲為人治療疾病。民族五聲調式歌曲由于缺乏半音與三整音的尖銳傾向,格調顯得比較平和,其曲調旋律往往能夠深入人心、調和情緒,陶冶情操。五聲即五音 (宮、商、角、征、羽),它的五個音階分別被中國傳統哲學賦予了五行 (金、木、水、火、土)的屬性,[1]五音對應五行與人的五臟 (心、肝、脾、腎、肺)和五志 (怒、喜、思、憂、恐),相連構成五行音樂。五行音樂能在無形中影響人體氣機運化,平衡陰陽、調理氣血,改善人體的健康狀況。中國古代醫學圣典《黃帝內經》就有關于五音療疾的詳細記載。“婭當和邦”正是運用了五行相生、相克、又相互制約的原理將五音搭配組合在一起,適當突出某一種音來調和身體,治療疾病。

“婭當和邦”五音療疾的五行音樂結構圖如下所示:

五音療疾,用樂如用藥,[2]在某種程度上五音具有與藥物一樣的療疾功效,如:

角動肝:角調以角音 (3-Mi)為主,屬木,春音,曲調風格親切爽朗,旋律宛如大地回春、萬物萌生、生機盎然,通肝主生,可解怒傷肝所致肝陰虛。養,具有養陽保肝、通肝解怒、補心利脾、瀉腎火的作用;療,適用于肝氣郁結、肋脹胸悶、食欲不振、月經不調、心情郁悶等病癥。

征動心:征調以征音 (5-So)為主,屬火,夏音,曲調風格熱烈歡快、輕松活潑,易構成層次分明、性情歡暢的氛圍,通心主長,可解喜傷心所致心氣虛。養,具有養陽助心、補脾利肺,瀉肝火的作用;療,適用于內臟下垂、心脾兩虛、胸悶氣短、神疲力衰等病癥。

宮動脾:宮調以宮音 (1-Do)為主,屬土,長夏音,曲調風格悠揚沉靜、淳厚莊重,通脾主化,可解思傷脾所致脾氣虛。養,具有養脾健胃、補肺利腎、瀉心火的作用;療,適用于脾胃虛弱紊亂、飲食不化、惡心嘔吐、神衰失眠、消瘦乏力,肺虛氣短等病癥。

商動肺:商調以商音 (2-Re)為主,屬金,秋音,曲調風格雄偉鏗鏘、悲壯高亢,通肺主收,可解憂傷肺所致肺氣虛。養,具有養陰保肺、補腎利肝、瀉脾胃虛火的作用;療,適用于肺氣虛衰、氣血耗散、頭暈目眩、咳嗽氣喘等。

羽動腎:羽調以羽音 (6-La)為主,屬水,冬音,曲調風格清純,如行云流水,凄切哀怨、蒼涼柔潤,通腎主藏,可解恐傷腎所致腎氣虛。養,具有養陰保腎、補肝利心、藏精瀉肺火的作用;療,適用于虛火過盛、心煩意躁、夜寐多夢,腰酸腿軟、腎不藏精、小便不利等病癥。

追根溯源,繁體字中藥 (藥)、樂 (樂 )、療(療)三字同源,說明音樂與藥物、治療具有天然的聯系。[3]婭當正是利用五音各自的特性,治療患者不同的病癥,她或因癥施樂,一調一癥;或辨癥用樂,以一調為主,兼聽其他,引導病人把音樂與人體的五志、五臟有機結合起來進行調和平衡,達到防病治病的目的。為了神化自己的祛病療疾本領,聰明的婭當把 “百病生于氣,止于音”[4]應用到法事中并輔以神鬼傳說進行說唱,故弄玄虛的場景、神圣肅穆的氛圍、詭異的行為扮相,巧妙地為其五音療疾的真相罩上朦朧迷幻的色彩。事實上,婭當清楚,音樂是可以感化人心,并通過感染心境、調理情緒,調和氣血,進而影響身體的。因此,“婭當和邦”事實上是患者在聆聽婭當吟唱時,在婭當的引導下使音樂振動與人體內心律、呼吸、血壓、脈搏等生理振動相吻合,產生生理共振、共鳴,讓曲調、情志、臟氣共鳴互動,達到動蕩血脈、通暢精神和心脈的作用。音樂療法成全了婭當一曲終了,病退人安的目的。

當然,好的婭當不僅僅是一名優秀的歌者,更稱得上是一個杰出的心理疏導師和醫師。“婭當和邦”祛病的原理遠不止五音療疾這么簡單,還有心理學和中醫學方面的功勞功效等待人們去發現,筆者將在以后的研究中,進一步詮釋“婭當和邦”祛病的深層原理。

科學是多元的,我們不能片面地肯定或否定“婭當和邦”,而是應該透過其虛幻的外表理性地去認識它的本質。以實踐為評價標準,發掘 “婭當和邦”的科學性,發揮其實用價值,實現其現實意義,唯實、有效、合理地應用它,使之迸發生命力,并把它做為少數民族傳統文化的瑰寶永遠傳承。

[1] 羅小平.析五音與五臟關系的研究[J].星海音樂學院學報,2009,(3):27-30.

[2] 胡松潔.五音療疾與養生[J].山西中醫學院學報,2009,(3):10-11.

[3] 高捷,作新榮.祖國醫學與音樂療法 [J].中醫藥學報,1995,(3):53-54.

[4] 王蜜.醫家之宗 黃帝內經——博大精深的中醫基礎理論[J].科學與文化,2007,(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