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知識產權保護迫在眉睫

■本刊特約記者

劉燕玲

中醫藥知識產權保護迫在眉睫

■本刊特約記者

劉燕玲

2010年4月26日，是第十個世界知識產權日。在這一天，很多人都收到了國家知識產權局發來的短信：“世界未來的競爭是知識產權的競爭，讓我們共同尊重、創造并運用知識產權。”

我國的中醫藥學是世界醫壇的一支奇葩，也是我國少有的擁有原創性知識產權的領域。中醫藥學數千年來一向倡導的“綠色”、“天人合一”等理念，完全符合人類生存發展的規律，也完全符合現代社會可持續發展的要求。中醫藥學不僅為中華民族的繁衍昌盛做出了杰出的貢獻，而且其影響早已超越中國疆界，為許許多多的國家和民族所廣泛接受，在護衛健康的同時，也創造了難以數計的巨大經濟價值。但是，我國作為一個正在發展中的國家，由于多年來對知識產權保護的陌生、漠視以及現有法律法規的不健全，我國在中醫藥方面的正當權益正在被明目張膽地無情吞噬和掠奪。

天文數字的商業利益被侵吞

“如果略加計算，就可明白國外從我國無償拿走的傳統醫藥知識方面的利益，是個令人咋舌的天文數字！”正在從事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研究的中國中醫科學院研究員柳長華感嘆?！坝绕渥屓诵耐吹氖沁@種堂而皇之的‘拿來主義’，目前還沒有哪種法律或制度能夠對其進行限制或制裁！”

柳長華介紹，傳統知識是一個國家或民族在當地法規、風俗習慣和傳統框架下已使用多個世紀的知識，這種知識世代相傳并不斷改進，一直在某些領域起著重要作用，最多見的包括醫藥知識、農業知識等。傳統知識多存在于發展中國家，近年來，西方國家對傳統知識越來越感興趣，加大了對研究傳統知識的投入。但在總體上，他們仍將其視為一種“公有領域”的、可被任何人免費使用的知識。

對我國來說，所發生的傳統醫藥知識被國外當作“免費午餐”或“生物盜版行為”的事情屢見不鮮，比比皆是。如人參蜂王漿是我國吉林最早生產，但在美國被他人搶先注冊了專利，我國出口的人參蜂王漿在美國市場上出售就構成侵權。牛黃清心丸是我國的傳統中藥產品，但韓國人通過專利保護來搶占中國國內的牛黃清心丸劑型改進市場，并向我國專利局提交了牛黃清心丸的改進劑型口服液及微膠囊的專利申請，這就意味著專利一旦批準，我們未經許可在中國都不能生產和銷售牛黃清心丸的微膠囊和口服液。英法德研究人員聯合對我國傳統中藥名方當歸蘆薈丸進行研究，發現其中一種成分有抗血癌作用，并就該成分申請了專利，我國再生產該成分就必須經過專利權人的許可。更應引起注意的是，現在國外醫藥企業已在招聘我國熟悉情況的科技人員研究傳統醫藥，而且國外對我國傳統醫藥的利用已不再僅限于古籍文獻中的古方、名方，還包括了現代中醫藥的研究成果?！奥裨诘氐紫碌氖唾Y源不能白白拿走，而我國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寶貴傳統醫藥知識資源，卻被無償掠走了。”

先是民族的、國家的，后是世界的

那么，中醫藥傳統知識就不能保護嗎？用中國的一句古話：“事在人為?！眰鹘y醫藥是一個文化多樣性和生物多樣性交織的領域，傳統知識現實的以及潛在的價值已在國際得到公認，傳統知識的保護已引起發展中國家的普遍關注。

姜黃是一種姜類植物，印度人除用它做調味品外，還常用其治療創傷和皮疹。1995年，密西西比醫學中心的兩名印度科學家就“利用姜黃治療創傷”得到了美國專利。該專利授權后，印度科學和工業委員會向美國提出，姜黃治療創傷已有幾千年的歷史，不具有新穎性，并提供了古文獻和一篇雜志發表的論文，最終美國撤銷了這一專利。印度由此認為有必要建立傳統知識的數據庫，以便專利局檢索，維護本國的權益。

雖然有些發展中國家、有些土著民族已用法律的武器保護了自己的權益，但絕大多數的案例未能從中得到些許好處。他們認為，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既不公平也不合理，維護的僅僅是發達國家的利益，應將傳統醫藥納入知識產權的保護范圍，《生物多樣性公約》等一系列國際法也由此開始確立。

我國與這些發展中國家一樣，面臨著眾多傳統醫藥商業化所帶來的知識產權問題。作為世界上傳統醫藥最豐富的國家之一，我國擁有豐富的傳統醫藥資源，中醫藥古籍中已記載了1萬余種藥物和數十萬首方劑，還有難以數計的散落民間的單方、秘方和經驗方，這些都是新藥開發的源泉。

隨著“天然藥物”的興起，國際醫藥界對中草藥的研究正以驚人的速度發展。據統計，全球現有170多家公司、40余個研究團體正在從事從植物成分，特別是從中草藥中開發新藥的研究。近些年來，國際上申請的植物藥專利件數迅猛上升，有資料顯示，我國已有近千種中草藥項目被外國公司在海外申請了專利，他們在中國搶先申請的中草藥專利已有1 000多件。如江蘇道地中藥材薄荷，目前已有8項專利由美國搶先申請，主要用于口香糖等高利潤市場，而我國的專利只是薄荷藕、薄荷茶水等。外國人申請的銀杏的專利幾乎涵蓋了銀杏的全部提取工藝流程。同時，一些國外企業采取“拿來主義”，利用我國大量的方藥進行二次開發，不但行銷全球而且返銷我國。如日本無償商業化開發了《傷寒雜病論》、《金匱要略方》中的210個古方，并申請了很多國內外專利，使日本漢方制劑工業蓬勃發展起來。日韓兩國現已搶占國際中成藥市場70%以上的份額，并不斷向我國大量出口“洋中藥”，但他們常用的藥材約有80%是從我國進口的，我國實際上已成為日韓等國最大的原料供應地。隨之而來的是中草藥資源的掠奪性開發，并且已使生態環境日益遭到破壞，藥材存量逐年萎縮，有些品種已到了瀕臨滅絕的地步。

對此種種現象，我國目前尚未制定出有效的保護措施，也沒有任何人站出來聲明權益。長此以往，我國中藥企業將逐漸失去生存空間，延續千百年來的傳統醫藥將岌岌可危。

小盤子已裝不下大魚

杜瑞芳等法學專家認為，在現有知識產權制度框架下，我國傳統醫藥的許多內容是難以得到保護的。如大量的診療方法、已公開的藥物知識和藥用種質資源等。

具體來說，現有相關制度對傳統醫藥知識產權保護的局限在于：僅能保護按西藥單一成分開發天然藥物的模式，而保護有中醫藥特色但量化和精確化不夠的中藥復方則非常困難；缺乏對傳統醫藥創新技術權屬的界定機制，大量技術要么已經公開，要么采用保密方式保護，而且技術的權利人難以確定；中藥專利保護與我國特有的中藥品種保護有一定的沖突；缺乏阻止生物盜版行為的相應措施。用專家們的話來概括：“專利制度保護的是私權，而傳統知識往往是由國家和民族所有。現有法律的小盤子，已經裝不下中醫藥知識產權保護這條大魚?！?/p>

2010年“兩會”期間，針對我國當前中藥品種保護可代替專利保護、中藥產品申請專利難以獲得有效保護、重論文輕專利、知識產權流失嚴重，以及國外制藥公司利用合作、收購、兼并獲取我國中藥知識產權并搶先申請專利等嚴重問題，全國政協委員、中國中醫科學院針灸研究所副所長楊金生與中醫臨床醫學基礎研究所副所長呂愛平聯合提案呼吁，建立以創新、保護、應用和人才為主體的國家中醫藥知識產權戰略，維護中藥進入國際市場利益，促進中藥產業的可持續發展。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臺港澳交流合作中心主任王承德委員則建議：構建中醫藥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建立多部門相互配合的定期交流合作機制；盡快出臺需保護的中醫藥傳統知識名錄；完善中醫藥專利審查標準和中藥品種保護制度。

不言而喻，中醫藥知識產權保護的立法已迫在眉睫。專家們認為，針對我國實際情況，當前急需保護的四個方面：中藥處方、炮制技術、診療方法、藥用種質資源，尤其是我國特有的藥物資源。同時他們認為，傳統中醫藥知識產權的保護至少應遵循兩個原則，即所有國為防止被歪曲或不當使用而行使的——“國家利益”、“知情同意權”和“經濟利益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