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省部級落馬官員觀察

陳良飛 鮑志恒

2009年11月,經中組部有關負責人證實,貴州省政協主席黃瑤因嚴重違紀,成為2009年以來第十二位落馬的省部級官員。

在他之前,王益、米鳳君、王華元、陳紹基、許宗衡、朱志剛、鄭少東、皮黔生、康日新、宋勇、李堂堂相繼落馬。加上在這一年里被公開宣判的劉志華、陳同海和孫瑜,共計達十五人之眾。

即使在2009年年終之前,不再有新的統計,這一數字也足以刷新改革開放三十一年以來高級官員落馬的年度紀錄,無論是涉貪人數之眾、層級之高、數額之巨還是窩案之深、牽連之廣。

個性官員的多面臉譜

這十幾位性格各異的省部級高干,橫跨金融、人大、政協、行政各個系統,其中不乏陳紹基、王華元這些先前“口碑甚好”的政法干部和王益、許宗衡這樣媒體眼中的個性官員。

陳紹基和王華元是同一天被免職的,二人曾在廣東共事,“關系不錯”。二人涉嫌違紀接受調查的消息得到證實后,廣東政壇“一片錯愕”。廣東省政協系統一位人士表示,作為曾經為廣東省的經濟、社會發展作出過重大貢獻的省部級高級干部,陳紹基的結局“讓人感到震驚與痛心”。

陳紹基畢業于中山大學中文系。自上世紀七十年代始,他從廣東省公安廳辦公室辦事員、副科長,一路晉升至廣東省公安廳廳長。1993年至2002年,陳紹基擔任廣東省政法委書記長達九年,“戰功顯赫”。

“東星輪大劫案”、“番禺大劫案”以及“世紀大盜”張子強案等要案逐一告破,陳“蜚聲海內外”。當地記者眼中的這位“南粵政法王”,“尚武”且“崇文”,唱粵劇、習書法,具備濃重的“文人氣質”。十幾年后,陳紹基卻成為中共十七大以來第一個被查處的正省部級官員。

空軍軍官出身的王華元,曾任廣東省文化廳副廳長、紀檢組組長,后升任廣東省紀委副書記,此后仕途一帆風順。1998年,王華元升任廣東省委常委、紀委書記,2002年升任廣東省委副書記、紀委書記。

“那時,王華元60%的精力用于主管廣東省紀委的工作,他很有威信。”王留給廣東紀委曾經的同事的印象,“是相當強勢的”。據說,當年王在廣東查處省直機關事業單位的“金庫”、“密賬”時,毫不手軟。“這項工作在廣東開展得很徹底,現在廣東省直機關事業單位的‘小金庫都沒有了。”

和陳、王二人一樣,少年時即懷壯志的許宗衡、王益的落馬也令不少人感到意外。

許宗衡出生在鐵路工人家庭,經歷了“知青下鄉”運動。十八歲即成為農場場長,三十五歲成為湖南衡陽“最年輕的市委常委”。三十八歲時,因受“排擠”,只身南下闖深圳,又從“連降兩級”的基層干起。

而少年時就“指點江山”,告訴別人“我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的王益,于北京大學歷史系碩士畢業不久,即進入中共中央顧問委員會辦公廳,擔任秘書。

1995年,王益任職中國證監會副主席。在“那一段中國證券市場的草莽年代”,主管發行和基金業務。那時候“發行權剛剛從交易所收歸證監會,基金行業則可以說是從王益手中起步的”。

十年后,意氣風發的許宗衡就任深圳市市長。自那天開始,深圳的市民發現,三十年前那個“口才不錯”的許宗衡又回來了。許經常在媒體上“坦露心跡”,表示“做官從來沒有想過撈什么好處,權力對個人來講就是一種責任”,要做一個“不飄浮、不做秀、不忽悠”,“不留敗筆、遺憾與罵名”的清廉市長。

沒有坐上證監會“頭把交椅”的王益,則已經在國家開發銀行副行長的位置上郁悶了很久。在“強烈的失落感”中,王益逐漸失控了。他開始頻繁地接觸“年輕的民營企業家”,往返于他擔任教授的北大光華管理學院,并開始了“一發不可收拾”的音樂創作之路。七十天創作了十一首歌,完成了首張個人專輯。由其署名創作的《神州頌》成為第一部非專業的國家樂團音樂季開幕作品;2008年1月15日,《神州頌》遠赴音樂之都奧地利維也納“金色大廳”,以“非專業”的身份,“展示了中國交響合唱領域的最高成就。”

王“雙規”之后,《神州頌》全國巡演的最后幾場悄然取消,“音樂家”王益的光環一夕消隱。

在近些年失足的官員中,寧夏回族自治區政府原副主席李堂堂的故事堪稱“另一個傳奇”。去年5月,五十五歲的李赴任寧夏,此前一直混跡于“生于斯長于斯”的故鄉陜西,從寶雞市農委干部攀到陜西省副省長高位。2006年11月,想進一步攀上“省委常委”的李曾通過打電話、發短信等方式,指使、縱容下屬為其進省委常委班子拉選票。此次明目張膽的違反組織紀律的行為,公然發生在中央考察組在陜西考察期間,中紀委、中組部給予李黨內嚴重警告處分。一年零五個月后,李再次被中紀委查處,涉嫌的重大違紀問題還是在陜西任職期間犯下的。

深不見底的窩案

和李堂堂一樣,幾乎所有涉貪者都在工程項目上栽了跟頭。官商勾結,以資本和行政的權力運用,打造個人的“黑金帝國”,構成千篇一律的“官場現形記”腳本。

但是,自2008年11月,國務委員、公安部部長孟建柱親自批捕“中國首富”黃光裕之后,一連串官員的落馬令人訝異。那些撲朔迷離、深不見底的窩案情節,似乎只有十年前震驚世界的“遠華特大走私案”可以相提并論。

四十歲的連超,是“海王星號”公海賭船的投資人之一。“海王星號”是香港最具規模的五星級豪華郵輪。與賭場相比,該賭船無需繳納賭稅、不受法律限制和警方監管,因此頗受博彩商人歡迎,其中船上的常客,也包括黃光裕夫婦。

連超原名連卓釗,系廣東省潮汕人士。雖然早年在廣東留下洗錢的案底,但在政協廣東省第十屆委員會九百五十名委員名單中,赫然寫著“香港人士連卓釗”的大名。

鄭少東與連本為同鄉、舊識,連得以躋身于廣東省政協委員,據說也是鄭向時任廣東省政協主席的“老上級”陳紹基引見的,此番陳紹基落馬也被指是連落網后供認的。黃案事發至今究竟多少已落馬和未落馬的官員牽涉其中,目前還是未知數。

另一起值得關注的窩案發生在遼寧省朝陽市。2002年4月,由盤錦市調入的宋勇主政該市,和時任朝陽市委常委、朝陽市國土資源局局長宋久林一起,著手開始當地北大街的改造工程。主政朝陽期間,“兩宋”長期動用行政力量為有“利益關系”的企業提供庇護。

當地一家公司開采區內長期存在農企矛盾,村民一度攔阻其運礦車輛。2006年7月13日,已是朝陽下屬縣級市凌源市委書記的宋久林指示凌源市政府動用一百五十余名警力,與百余名堵路的村民發生沖突。三十九名村民被毆傷住院,其中年齡最大的七十二歲,最小的僅三歲。

“7·13事件”后,凌源市政府將此次事件定性為“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組織專案組調查。先后有十一名村民被判刑,另有六名村民被拘留。

這起震驚高層的群體性事件,一年多后成為宋久林落馬的導火索。同時被查的,還有凌源市主管工業的副市長張興隆,凌源市公安局局長張林、副局長楊明輝、董志明,治安大隊大隊長劉大山等。

宋久林案進入司法程序后,其連鎖案情最終導致已經官居遼寧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宋勇落馬。

嫖妓書記與明星情婦

米鳳君生于吉林省長春市,曾先后在一汽、吉林省計委等部門任職,1991年起任長春市市長。2008年4月28日,北國大地剛剛回春。中紀委和吉林省反貪局聯合辦案人員沖進位于長春市中心的吉隆坡大酒店一間豪華包房,當場抓獲一絲不掛的兩女一男。男的正是卸任吉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僅三個月的米鳳君。六十六歲的副省級官員在嫖娼過程中落馬,世上恐無第二人。

同樣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落馬之前的中共浙江省委常委、紀委書記王華元曾在大會上談及“貪官與情婦”的話題,“面不紅、心不跳”地稱被查處的貪官一半以上都有“養情人”等生活作風問題。

王還煞費心思地將官員包養情婦歸納為五種形式,聲色俱厲地表示對此類案件“有一件查處一件,決不姑息”。王有沒有談到權色交易的具體事例,現在不得而知。如果有,相信中國石油化工集團公司原總經理陳同海禍起“情婦門”一定是其中之一。

據報道,陳同海被“雙規”,源于原青島市委書記杜世成案發后被檢舉,二人以共有一個情婦——李薇而全國聞名。

李薇是云南某知名卷煙廠廠長前妻,離異后輾轉入京,并結識陳同海,二人由此建立親密關系。后經陳同海引見,李薇與杜世成相識,關系“極為親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落馬之后,王華元自己的“情色故事”也被炒得沸沸揚揚。據說,為了掩人耳目,將一位商人送來的“身材一流、兼具東北野味和江南柔情”的美女長期留在身邊,王還煞費苦心地將其更名改姓,以便在人前“兄妹”相稱。

與王華元同時落馬的廣東省政協主席陳紹基,更被指認擁有一位明星情婦——三十三歲的廣東電視臺知名主播、國家一級播音員李泳。身高一米六八的李泳,吉林大學碩士畢業,后從吉林電視臺調入廣東電視臺,被稱為“美女主播”。據稱,李泳在臺內“能量很大”,幾乎無人敢得罪她。

一樣發跡于廣東公安系統的原公安部部長助理鄭少東曾是陳的部下,受到陳栽培的鄭顯然也學到了陳“尋花問柳”的功夫。

王菲,曾與央視主持人一起主持了2002年公安部春節晚會,而成為中國“頭號警花”。當年6月,王和鄭少東相熟、“親密”之后,隨著鄭晉升為公安部黨委委員、部長助理,王菲也隨即被調入公安部。

深圳市長許宗衡則在出人意料的落馬之后,被挖出禍起一位以“優才計劃”取得香港居民身份的“內地著名女星”的傳聞。

至于原廣西壯族自治區政府副主席孫瑜當初究竟怎么事發的,坊間一直流傳著孫趁在北京出差期間,赴桂林私會情婦,與情婦的丈夫互斗被檢舉的故事。

而落馬的黃瑤在任貴州省政協主席之前,曾長期主政黔西南州。當地的官員透露,黃生活腐化,有多位“干女兒”,這在當地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而實際上,所謂的“干女兒”不過是塊遮羞布,是其給情婦們換的一個“馬甲”罷了。

【原載2009年第33期《新世紀周刊》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