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業家興辦實業教育的成功典范
——張謇實業教育思想和實業教育實踐述評

□陳國平

實業家興辦實業教育的成功典范
——張謇實業教育思想和實業教育實踐述評

□陳國平

張謇重視實業教育在富民強國、解決人民生計問題方面的作用，其“父教育，母實業”的辦學理念，在舉辦實業教育過程中能根據當時當地實際情況按需辦學，逐步完善，使他成為中國近代史上實業家創辦實業教育的成功典范。

張謇；實業家；實業教育

張謇提倡實業救國，1895年即投身實業，至1925年共創建大成紗廠、通海墾牧公司等各類企業達幾十家。張謇認識到教育對經濟建設的促進作用，在興辦實業的同時，重視興辦實業教育，并取得了不俗業績。在中國近代職業教育史上，張謇是為數不多的興辦實業教育成功的典范，其實業教育思想和實業教育實踐，給后人留下了豐富和寶貴的遺產。

一、重視實業教育在富民強國、解決人民生計問題方面的作用

甲午戰爭后，外資涌入中國，民族危機嚴重，使張謇深感憂慮。他說：“中國恐須死后復活，未必能死中求活。”而“求活之法，唯有實業、教育。”[1]主張發展實業是唯一解決國計民生問題的道路。他說：“環球大通，皆以經營國民生計為強國之根本。要其根本之根本在教育。而實業不振，又無以為教育之后盾。”[2]要興辦實業，就需要大批懂技術、有基本知識和就業技能的專門人才，而這樣的人才，只能依托實業教育來培養。因此，張謇重視實業教育在富民強國、解決人民生計問題方面的作用。他說：“工茍不興，國終無不貧之期，民永無不困之望。可以斷言矣，茍欲興工，必先興學。”[3]在興辦實業的同時，張謇認識到，具有一技之長、培養實業發展急需人才，是興辦實業教育的首要任務。他說：“夫立國由于人才，人才出自立學，此古今中外不易之理。”[4]他認為，歐美國家工業發達，就是因為大力興辦實業教育，培養了工業發展急需的大批實用人才。“泰西人精研化學、機械學……故能以工業發揮農業而大張商戰。夫工業之發達，工學之效也。”[5]

張謇認為，實業教育的重要作用體現在以下兩點：首先，實業教育可以教給人們一技之長，使人們有賴以謀生的基本手段，從而可以很好的解決人們的生計問題。他說，“教育以普及為本，普及以生計為先……實業知識尤宜計及。”[6]主張通過大力興辦實業學校，教給人們以謀生的基本知識和基本技能，從而很好地解決其生計問題。他認為，貧民之所以不能找到工作，或者即使工作了也只能做粗重、技術含量低的工作，“就是沒有受過實業教育的緣故。”[7]第二，可以通過實業教育擴大社會生產力，提供更多工作崗位，以解決人們就業問題。他說：“普通教育則間接生利而直接分利，唯實業教育則直接即可生利。”[8]這里的“生利”，就是通過實業教育，培養大批實用人才，進入實業界，從而創造更多工作崗位，使更多人得到就業機會。

二、提倡“父教育，母實業”，將實業教育與經濟建設結合起來考慮

張謇重視實業教育在促進經濟建設方面的作用。他是近代中國將實業教育與經濟建設結合起來綜合考慮、并在實業教育與興辦實業上都取得成功的第一人。其所提倡的“父教育，母實業”的辦學理念，將實業教育的發展建立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之上，同時也將實業教育的作用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實業教育不僅僅是培養具有一技之長的專門人才，更應結合經濟建設的需要，為經濟建設培養適應經濟發展的實業人才。其“父教育，母實業”的辦學主張，已經跳出就教育論教育的封閉圈子，將實業教育與經濟建設緊密結合，這是張謇實業教育思想超出其同時代其他教育家的卓越之處。

在論述實業與教育兩者之間的關系時，張謇認為，實業是發展教育，尤其是實業教育的基本條件，沒有實業的發展，實業教育就缺少了賴以生存的基礎。他說：“世界之趨勢，知文化必先教育，教育必先實業。”[9]“有實業而無教育，則業不昌；不廣實業，則學又不昌。”[10]“父教育，母實業”的主張，集中體現了其重視實業在發展教育，尤其是在發展實業教育方面作用的思想。他說，“以實業輔助教育，以教育改良實業，實業所至，即教育所至。”[11]“非先實業，則教育無所資以措手。”[12]“教育必須資以經費，經費唯取諸實業，所謂實業為教育之母也。”[13]“必農工商奮興，而后教育乃能普及。”[14]“教育非空言行能達，乃先實業。”[15]“實業、教育，互相孳乳。”[16]“實業、教育，迭相為用。”[17]

根據這樣的思想，張謇從1895年開始投身實業，至1925年共30年時間，先后建成各類企業達幾十家。在創辦實業的過程中，張謇重視興辦實業教育。用辦實業所得利潤及向社會各界募捐所得，先后創辦各類實業教育機構和學校幾十家。據1925年的統計，張謇及其兄花在辦學經費和其他文化公益事業的費用，總計達350多萬銀元，占其辦企業資產的七分之一。[18]

張謇創辦的實業學堂大多附設于其所辦實業企業。例如，1902年成立通海墾牧公司，從事墾牧，張謇即在墾牧公司附設農學堂。開辦大成紗廠需要增加棉田，要講求改良棉種和耕種方法，張謇創設了農業學校。為了提高紗廠的棉紗數量和質量，需要專門人才，又設立紡織學校。其創辦的其他學堂，諸如商業學校、醫校、商船學校、工人藝徒學校，南通師范附設的土木、工科、測繪特班，鐵路學校等，莫不是這樣性質的學校。

在解釋為什么要依托實業興辦實業教育時，張謇說：“就工廠立學校易，就學校立工廠難，是誠明乎世界社會經濟教育之原理。”[19]實業的創辦和實業教育的辦學實踐，使張謇明白，實業教育的興辦，主要應該是為了實業的存在和發展，實業教育需要依托實業才能得以發展。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張謇創辦的實業教育培養了地方經濟建設及其所開辦的各類實業所需的技術專門人才，在促進地方經濟建設方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例如，其所創辦的紡織學校，至1949年前共培養紡織工程技術人才1700多名，約占舊中國紡織工程技術人員的四分之一。同時，各類實業學校和職業補習班的開設，也解決了數萬人的就業生計問題。在當時人口僅100多萬的南通縣，一縣之內辦這么許多實業學校，在當時的中國可說是絕無僅有。

三、按需開辦，逐步完善，根據實際情況發展實業教育

張謇發展實業教育的最大特點，就是根據當時當地的實際情況，按需開辦，逐步完善。

在辦學層次上，許多實業學校多是由業余學校或者短期的講習所開始，然后在辦學實踐中，根據形勢需要，逐步提高，不斷完善。從最初的補習培訓性質的教育，逐步發展成為初等、中等，直至高等實業學校。如紡織學校，最初從創辦藝徒預教學校“紡織傳習所”開始，1913年才改為中等職業教育性質的南通紡織學校。其專業設置，也由最初的技術傳授，擴展到紡織、電氣、機械等專業，直至1920年辦學層次上移，改辦為南通大學紡織科系。農業學校也是如此。最初是設在墾牧公司內的農學堂，后附設在通州師范，民國后發展為乙種農業學校，后擴展為甲種學校，直到南通大學農科。辦學從實際出發，循序漸進，保證了實業教育辦學質量的逐步提高，促進了實業教育的穩步發展。

在實業學校的開辦類型上，也是根據地方需要和經濟建設、社會發展需要逐步開設。經濟建設和地方發展需要何種類型的實業教育，就開辦何種類型的實業教育。這樣的按需設學形式，有效地解決了地方經濟建設以及其實業發展所需的各類人才，其大生紗廠創辦之初，機器安裝、修理皆依賴英國工程師和技工，花費巨大。同時，大成紗廠也急需紡織、營銷、財會等方面的專門人才。張謇決心培養本國技術人才。1912年，張氏兄弟在大成一廠附設紡織傳習所，后又改辦南通紡織學校。1913年，又改稱南通紡織專門學校，其培養的學生對中國近代紡織工業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1918年，紡校畢業生協助上海厚生紗廠排裝新機成功；1921年，紡校畢業生又完成了大生三廠全部紡織新機的排車設計與安裝工程。長久以來被外國人把持的紡織技術關卡，被張謇創辦的紡織學校的學員所攻克。

在開辦過程中，實業教育也逐步形成不同的辦學層次。女子發網傳習所、女子蠶桑講習所、清文講習所等各種傳習所和專業講習所屬于初等實業教育，招收的學員文化起點較低，培訓時間較短；銀行專修科、商業學校等學制較長，教學正規，學員需初中畢業以上學歷，起點較高，屬中等實業教育；紡織專門學校招收高中畢業生，起點較高，屬于高等實業教育。

張謇認為，發展實業不能同時并舉，必須分別輕重緩急舉辦。為此，他提出，應該以發展輕工業、農業為先導，以棉紡織工業為中心，以棉鐵為基礎，輕重工業同時并舉，完整地發展國民經濟。在創辦實業學校的過程中，也認為應該根據輕重緩急，有目的、有步驟、有計劃，分類依次舉辦。應該優先考慮工業教育，再考慮農業教育，然后再考慮其他實業教育。

隨著社會的發展，為配合其所創導的立憲運動，張謇先后舉辦地方經濟建設、社會發展所需的宣傳講習所、法政講習所、巡警教練所、交通警察養成所、監獄學傳習所等各類培訓機構，適應了南通地方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所需，也解決了數萬人的就業問題。

張謇發展實業教育幾乎是與其創辦實業同步進行的。其實業發展需要什么樣的人才，他就舉辦什么樣的實業教育。從最初在通州師范附設土木工科測繪特班開始，以后隨著其實業的發展，陸續開辦了農業、紡織、商業、銀行、會計、交通運輸等方面的實業學校，較好地滿足了實業發展所需人才的要求，真正體現了其“以實業輔助教育，以教育改良實業”，“實業之所至，即教育之所至”的實業救國、教育救國的思想。

四、實業家興辦實業教育的成功典范

在中國近代職業教育發展的歷程中，根據職業教育的辦學主體和管理體制，筆者將近代中國職業教育的辦學分為四種不同類型：（1）官僚辦職業教育；（2）學者辦職業教育；（3）實業家辦職業教育；（4）政府辦職業教育。根據筆者的研究，在這四種辦學模式中，只有張謇作為實業家所辦的實業教育最為成功（政府辦職業教育是民國中后期職業教育的主要發展模式，本文在此不作討論）。張之洞是官僚辦職業教育的典型。其辦職業教育最大的弊病，就是不顧及當時經濟、社會的發展需要，而是通過官方意志，利用其在地方上掌握的行政權力，在其控制和管理的地區，采取強有力的行政手段，推行職業教育的發展。由此帶來的最大弊病就是不顧及當時當地經濟、社會的發展，長官意志濃厚，職業教育的興辦具有行政手段的強制性、狹小的地方區域性等特點，很少講求經濟效益，浪費驚人。[20]黃炎培是學者興辦職業教育的代表人物，學者興辦職業教育，有濃重的理論色彩，其提出的職業教育發展的理論，大多為就教育論教育，認為職業教育就是一個可以自我完善、自我改革的封閉的系統，而不是緊密聯系當時當地經濟社會的發展，因而也就根本無法根除傳統教育與社會經濟相脫節的弊端。在實際辦學過程中，一旦職業教育遇到挫折，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從教育內部去尋找原因，而不是從教育外部，如社會經濟的發展與職業教育的發展是不是同步或者協調等諸多方面考慮。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黃炎培提出的大職業教育主義，就是其在興辦職業教育過程中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困難和窘境時才提出的。[21]相比較張之洞和黃炎培，張謇作為實業家，其辦職業教育完全是從實業家的角度，從實業發展的實際需要出發，按需設置，既不超前，也不滯后，適應了其實業的興辦和發展，也適應了當時當地經濟社會的發展，在保證職業教育教學質量的前提下，為其實業的發展和當時當地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了有效的技術和人才支撐。也正因為此，張謇興辦的實業教育才取得了不俗的業績，其實業教育思想和辦學實踐，也給后人留下了最為寶貴和豐富的遺產。

[1][7][8][9][10][11][17]張怡祖.張季子九錄[M].臺北：文海出版社，1965.

[2][3][4][5][6][12][15][16][19]曹叢坡，楊桐.張謇全集（第4卷）[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

[20][21]陳國平.由改良到革新：從實用主義到大職業教育主義—1913-1926年黃炎培職業教育思想簡析[J].職業技術教育，2003，（25）.

責任編輯 王春桂

陳國平（1953-），男，江蘇武進人，江蘇技術師范學院副編審，主要研究方向為近代職業教育史、編輯出版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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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7518(2010)34-009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