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菱
(沈陽航空航天大學 外國語學院,沈陽 110136)
譯文入化境,淡抹最相宜
——談文學翻譯中的異化
李紅菱
(沈陽航空航天大學 外國語學院,沈陽 110136)
針對翻譯界中存在的歸化和異化兩種理論,以實例探討哪種理論更適合文學作品的翻譯。語言可以轉換,但文化特色卻不宜改變,因此異化成為翻譯中的主要方法。異化一方面能夠使讀者感受到異國風情,實現文化傳真,另一方面能夠豐富譯語的表達方式。
歸化;異化;文學翻譯;文化
翻譯,作為一個充滿矛盾的領域,歷來都是異同共在、得失并存的。歸化與異化就是長期以來翻譯界中存在的兩個具有分歧的理論。“歸化”就是以目標語言的文化為中心,不考慮原文的內容和形式,而是用讀者比較熟悉的語言和形式來進行翻譯。所謂“異化”,則是以源語言的文化為中心,采用原文的語言形式,用充滿異國情調的語言讓讀者充分體驗真實的異域風情。無論是歸化和異化,都有其特定的青睞者。古代詩人蘇軾曾用“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詩句來描繪西湖晴天水瀲滟、雨天山空蒙的美麗景色。若是在翻譯的過程中,原文就是那絕色的西子姑娘,而歸化和異化則分別代表濃妝和淡抹這兩種修飾手段,究竟哪一種更能體現西子之美呢?從本質上來說,翻譯是一種轉移信息內容和更換語言形式的活動,這就要求譯者充當信息傳遞的使者,一方面確保信息的真實性,另一方面忠實地傳遞原作的文化特征。從這一點上來說,淡抹似乎比濃妝更相宜,因為淡抹更能表露一個人的真實面貌。同樣的道理應用于翻譯,恐怕唯有異化的方法才能最好地讓讀者識得“廬山真面目”。
1813年施萊爾馬赫在《論翻譯的方法》一文中指出,異化是對文化價值觀的一種民族偏離主義的壓力,是接受外語文本的語言和文化差異從而把讀者帶入外國情景。從此,異化理論開始引起人們的關注。20世紀80年代初期,國外的異化運動尤為興盛。法國的安東尼·貝曼指出,歸化是對讀者的愚弄,翻譯的最終目標是保持原作的外來特性和異域痕跡;美國學者勞倫斯·韋努迪也認為歸化是一種文化上的霸權行為,要求讀者接受異國文化。
中國關于歸化與異化之爭也是由來已久。早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魯迅就提出要歐化、不要歸化的主張。[1]298在當時,魯迅的理論曾受到多方批評、指責。而20世紀三四十年代著名的翻譯家朱生豪、傅東華等都是歸化派的代表,這就更加使得異化理論遭遇冷落。當提倡進行建立中國自成體系的翻譯理論的嘗試時,人們也未對魯迅的翻譯理論給予應有的、適當的考慮。改革開放以來,異化譯法在我國越來越受重視。1987年,劉英凱發表了一篇題為《歸化——翻譯的歧路》的論文,用更多譯例說明歸化譯法抹殺了原作的民族特點,將異國情調同化于歸宿語言,必然是對原文的歪曲。現在,異化譯法已經以其特有的優勢為越來越多的譯者所采用。
1.實現文化傳真
翻譯的過程不僅僅是語言的轉換,更是文化內部與文化之間的交流。要想實現翻譯的等值,那么最根本的就是原語和譯入語在文化功能上的等值。文學翻譯不同于其他形式的翻譯,這主要是由文學作品的特點來決定的。
文學作品的內容是豐富多彩、包羅萬象的。它涉及科學、哲學、倫理、政治、法律、制度、民俗、教育、藝術、宗教等精神產品的生產活動,也包含文娛、社交、旅游等精神產品的消費活動。可以說,任何文學作品都一定會體現出其特定的文化因素,有的甚至堪比一部百科全書,涵蓋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例如漢語的《紅樓夢》、英語的《圣經》。英漢兩族人民在文化底蘊上存在著較大的差異,這些差異往往是通過語言來反映的。語言作為一種符號,不僅僅是文學翻譯創作的工具或外殼,也是文學翻譯創作中不可缺少的重要參與者。文學作品中作者使用的特有語言往往被打上其民族文化的烙印,因此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只有循著作者的思維方式和表達手法,采取謹慎的異化方法,才能充分反映原語文化的特征,更加準確、充分地表達原文的意思。相比之下,一味地采取以譯語為歸宿的歸化譯法,則可能使譯文失去原語文化的特征,損害原文的意思,從而給譯語讀者造成“文化錯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懂外語的讀者之所以要讀文學譯著,主要目的之一就是通過譯著來領略豐富多彩的異族文化。因此,從文化傳真的目標來看,文學翻譯應該是越異化越好。如以下的例子。
原文:“My dear Mr. Bennet,” said his lady to him one day, “have you heard that Netherfield Park is let at last?”(J. Austen,PrideandPrejudice)
譯文1:有一天,班納特太太對她的丈夫說:“我的好老爺,尼日斐花園終于租出去了,你聽說沒有?”
譯文2:有一天,班納特太太對她的丈夫說:“親愛的貝內特先生,尼日斐花園終于租出去了,你聽說沒有?”
一般情況下,英國的夫妻是以“太太”“先生”來相互稱呼的,而“老爺”是中國舊時代婦女對丈夫的稱呼,體現了當時婦女在家庭中低下的地位。將“My dear Mr. Bennet”翻譯成“老爺”,會讓讀者以為中英兩國妻子對丈夫的稱呼都是相同的,地位也是一樣的。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英國夫妻雙方的地位是較為平等的。因此還是將其譯為“親愛的貝內特先生”為好,這樣就可以讓讀者領略英國人稱呼習俗的本來面目。再如下面的例子。
原文:碧云天,黃葉地,西風緊,塞雁南飛……(王實甫《西廂記》)
譯文:Grey are the clouds in the sky and faded are the leaves on the ground, bitter is the west wind as the wild geese fly from the north to the south.
翻譯界中有許多人認為,原文中的“西風”不可直譯為“west wind”,因為在英美國家人的心目中,西風相當于中國人說的東風或春風,會使人想到萬物復蘇、鳥語花香的溫暖春天而不是落葉飄零的瑟瑟寒秋,因此,建議將“西風”譯為“east wind”,這樣才能使英國人產生寒冷的聯想。的確,由于東西地理位置不同,中西方關于“東風”和“西風”的文化內涵也不盡相同。中國位于世界的東方,所以“東風”象征“中國”,而西風則象征衰敗、沒落、腐朽的勢力。與此相反,英國西臨大西洋,其東風是從歐洲大陸北部吹來的凜冽寒風,象征著寒冷、蕭索。但是,在翻譯中若僅僅是為了產生相似的聯想而拋棄原文的真實文化傳遞,恐怕也難以為讀者所接受。如果那樣,雪萊那首著名的《西風頌》豈不要翻譯成漢語的《東風頌》。再有,中國和英國在氣候上的差別也是明顯的,中國的夏天炎熱潮濕,而英國的夏天卻是溫暖宜人的,那么,為了引起譯語讀者相似的聯想,是否就應該將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譯成:
我不知能否將你比做春天?
你比春天更溫和也更可愛:
在讀了這樣的譯文之后,沒看過原著的讀者會毫無疑問地認為英國的春天和中國的春天是一樣的。相反,若是將其翻譯成:“我不知能否將你比做夏天?你比夏天更溫和也更可愛。”一開始讀者可能感到迷惑:夏天怎么會溫和可愛呢?帶著疑問的讀者可能會通過多種途徑進行查證,這樣就多了一次了解外國文化的機會,豈不很好嗎?
2.豐富譯語語言
采取異化譯法,不僅可以充分地傳達原作的異國風味,而且可以引進一些原語的表達方式來豐富譯語的語言。若沒有異化這種翻譯方法,漢語中就不會存在“瓶頸”“鱷魚的眼淚”“熱狗”“武裝到牙齒”等豐富的詞語。早在1931年,瞿秋白在寫給魯迅的信中就強調要通過翻譯來幫助創造“新的字眼,新的句法”。[1]310從中外文化交流的角度看,引進“洋”的東西也是非常必要的,而且也是不可遏制的。讀者初次見到“洋”的詞匯或概念可能會感到非常突然,但久而久之就會習慣的。為什么非要把“to spring up like mushrooms”譯為“雨后春筍”而不是“雨后蘑菇一般”呢?難道只是因為中國南方竹筍很多嗎?可是對于那些生長在北方根本沒見過春筍的人來說,這種翻譯也未必會產生類似的聯想。在北方,春雨之后,一片片的小蘑菇就像突然間竄出來的一樣,所以看到“雨后蘑菇”的描述恐怕很多有過經歷的人就會產生形象的聯想。同樣,將“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譯成“一石二鳥”也是可取的,既可更多地了解異族文化,又可豐富漢語的表達。
隨著科技的突飛猛進和信息傳遞的快速發展,讀者迫切要求擴大自己的眼界和知識領域,現今的讀者反倒“對萊陽梨般入口即化的譯文不太放心,寧愿費力去嚼‘帶血的牛排’”[2],恐怕是因為原汁原味的東西營養更為豐富。網絡的發展已經大大提高了讀者的能力,文化的差異反倒成為催化劑,使他們善于去思考、去發現。不得不承認,只要具有積極、求知的心態,任何閱讀上的障礙都會因為現代化的高科技迎刃而解的。當然,如果譯者害怕讀者讀不懂譯文,可以采用闡釋或加注的方法來求得異化和歸化兩者之間的平衡,但歸根結底還是要傳達原作的“異國情調”。如以下例子。
原文:“Oh! Tell us about her, Antie,” cried Imogen,“I can just remember her. She’s the skeleton in the family cupboard, isn’t she?”(J. Galsworthy,InChancery)
譯文:“哦,給我們講一講她的事吧,好姑姑,”依莫根嚷嚷道,“我幾乎記不得她了,她是咱們家衣柜里的骷髏,丑得見不得人,是嗎?”
如果按照寓意將典故“the skeleton in the family cupboard”譯為“家丑”,大多數中國讀者就會如墜霧里,不明“家丑”與“骷髏”關系何在。若直譯為“衣柜里的骷髏”又會使其寓意消失。為了兩者兼顧,采用直譯與釋義結合的方法,既保留了原作的民族色彩,也讓不熟悉英語文化的讀者了解了原短語的意思。
采取異化的方法還要注意把握尺度,不要不顧讀者的接受力,不顧目標語的語言習慣,一味追求與原文形式的對應,導致譯文晦澀難懂。有人說,譯者猶如戴著手銬、腳鐐跳舞,忍受著雙重束縛:一方面,不能脫離原文的意思和風格;另一方面,不能違背本國語言的規范。這就對譯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既要傳達原作的異國情調,又不能帶有“翻譯腔”;既要考慮讀者接受能力的限度,又要考慮譯語語言的限度。盡管異化是文學翻譯的主流,但是正如一個人的妝容一樣,雖然淡抹最真實、最自然,可是在某些必要的場合,濃妝也是不可缺少的。所以說,當異化所受到的障礙無法逾越時,就只能忍痛割愛,采取歸化的方法。如以下例子。
原文:“I know, Dad,” she said, “I’m a selfish pig. I’ll think about it...” (J. Galsworthy,AModernComedy)
譯文:“我知道,爹,”她說,“我是頭自私自利的豬。我會考慮這件事的……”
由于英漢文化底蘊的差別,“豬”在兩種語言中所引起的聯想也截然不同。英語中若說某人是只豬,只是說他具有豬的習性。而在漢語中,豬就是愚蠢、笨拙的代名詞,說某人是“豬”是對其極大的侮辱和褻瀆。從譯文來看,一位英國的大家閨秀竟自稱為“豬”,實在是自損形象,如果將其改為“我是個自私自利的人”,讀者可能更容易接受。可見,有時為了照顧讀者的接受能力,一定程度的歸化處理還是允許的。
從某種程度上說,文學的翻譯就是文化的翻譯。譯者只有通過閱讀大量的英漢語原著更多地了解雙語文化的內涵,不斷提高自己的語言感悟力,才能在文學翻譯過程中充分發揮異化方法的優勢,把讀者帶進一個充滿異域風情的世界。
[1]陳福康.中國譯學理論史稿[M].2版.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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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成昭偉,周麗紅. 譯可譯 非常譯: 英漢互譯典型錯誤例析[M].北京:國防工業出版社,2008.
[4]周方珠.翻譯多元論[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
[5]孫致禮.新編英漢翻譯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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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楊自儉.英漢語比較與翻譯(3)[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Perfecttranslationcomingfromausterestyle—on foreignization in literary translation
LI Hong-l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enyang Aerospace Univ., Shenyang 110136, China)
Aiming at the two theories in translation: demestinication and foreignization, the paper employed many examples to illustrate which theory is the best in translating literary works. Language can be transformed, but cultural features never, which can explain why foreignization becomes the primary strategy in translation. The employment of foreignization can not only enable a reader to feel the exotic flavour of the source language and achieve facsimile of culture, but also enrich the mode of expression in receptor language.
demestinication; foreignization; literary translation; culture
1671-7041(2010)04-0111-03
H059
A*
2010-03-26
李紅菱(1974-),女,遼寧葫蘆島人,講師;E-mailleehongl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