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明 [武漢大學 湖北 430072]
搶劫罪主體的法理分析與司法認定
□王東明 [武漢大學 湖北 430072]
我國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有刑事責任能力的自然人可以成為搶劫罪的犯罪主體。關于搶劫罪的具體規定散見于刑法的第263條、267條、269條和289條。結合相關的司法解釋,從轉化型搶劫、“攜兇搶劫”、“飛車搶奪”、聚眾“打砸搶”以及綁架中的搶劫等方面對搶劫罪主體的認定進行分析與界定。
搶劫; 主體; 司法認定
我國刑法263條規定:“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搶劫公私財物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依通說,“搶劫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強行劫取公私財物的行為[1]。”通常情況認定搶劫罪的主體并不困難,但我國刑法除了263條規定了搶劫罪外,267條第2款、269條和289條中都有適用搶劫罪的規定。因而,具體分析搶劫罪的主體要件,對指導司法實踐具有重要的意義。
我國刑法269條規定,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依照搶劫罪定罪處罰。根據刑法第17條第2款的規定,盜竊罪、詐騙罪、搶奪罪的主體均不包括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自然人,而搶劫罪的主體則包括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自然人。就轉化型搶劫罪,通說認為應具備三個條件:前提條件,即行為人實施了“盜竊、詐騙、搶奪罪”;客觀方面條件,必須當場使用暴力或者是以暴力相威脅;主觀方面條件,即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目的是為了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2]。但對于轉化型搶劫的主體適用情形,卻鮮有人論及。特別是對于其中的第一個條件,學者們普遍認為轉化為搶劫罪的前提并不需要行為人真正構成盜竊、詐騙、搶奪罪,只要實施了盜竊、詐騙、搶奪這三種行為即可,這就使得在向搶劫轉化時,在主體的認定上更成問題。
上述問題涉及到未成年人相對負刑事責任的犯罪范圍。根據我國刑法典第17條第2款,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自然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以及投放危險物質罪的,應負刑事責任。對此,學界及實務界一直有罪名說和行為說的分歧。罪名說持限制論的觀點,認為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只有犯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罪、搶劫罪、販賣毒品罪、放火罪、爆炸罪、投放危險物質罪這八種故意犯罪的,才應當負刑事責任。在司法實踐中,既不應突破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年齡限定,也不應該超出此八種故意犯罪范圍的限制而追究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未成年人的刑事責任,這是罪行法定原則的要求[3]。行為說認為,刑法第17條第2款應理解為既指以故意殺人罪等8種罪名定罪處罰的犯罪,同時也包括以其他罪名定罪處罰但含有故意殺人等8種行為的犯罪[4]。即只要在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犯其他罪時,出現此八種犯罪行為,直接依他罪罪名認定。
面對理論上的爭議,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2002年7月24日發布的《關于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承擔刑事責任范圍問題的答復意見》中指出:我國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的“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這8種犯罪,“是指具體犯罪行為,而不是具體罪名”。最高檢2003年發布的《關于相對刑事責任年齡的人承擔刑事責任范圍有關問題的答復》中也規定,“相對刑事責任年齡的人實施了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的行為,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的,其罪名應當根據所觸犯的刑法分則具體條文認定”。很明顯,上述法工委的答復和最高檢的解釋均采取了“行為說”,據此,相對刑事責任年齡的人可能觸犯的罪名已經遠遠超出八種罪名,這與刑法第17條第2款的立法旨趣大相徑庭,也與國家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政策理念相違背。“該解釋不僅從根本上有悖刑法第17條第2款的精神,而且,增加了司法實務中具體操作的困難[5]。”隨后,最高院于2006年1月發布的《關于審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改變了立場,其中第5條指出:“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實施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以外的行為,如果同時觸犯了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的,應該依照刑法第17條第2款的規定確定罪名,定罪處罰。”依此解釋,第17條第2款的規定為八種行為,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應對其實施的該八種行為承擔刑事責任,但在罪名的認定上必須回歸此八個罪名。有學者將此種觀點稱為“行為說+罪名說限制方式”[6],該解釋第10條指出:“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盜竊、詐騙、搶奪他人財物,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當場使用暴力,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或者故意殺人的,應當分別以故意傷害罪或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此與“行為說+罪名說限制方式”的定罪原則是相一致的。
筆者認為,轉化型搶劫罪的實質是將行為人先行的盜竊、詐騙或搶奪行為與隨后的暴力或暴力威脅行為結合評價的結果。若分開來看,無論是前段行為還是后段行為,都不可能單獨構成搶劫罪。當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自然人處于該“轉化”的場合時,所實施的盜竊、詐騙或搶奪行為即屬于上述最高院解釋第5條中的“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以外的行為”,而實施的“暴力或暴力威脅行為” 則是“同時觸犯了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的行為,因而“應該依照刑法第17條第2款的規定確定罪名,定罪處罰”。也就是說,對于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自然人在“轉化”的場合,最終進入刑法評價視野的只能是后段行為,因為根據刑法的規定,限制刑事責任能力人對前段的盜竊、詐騙或搶奪行為不需承擔刑事責任。從“轉化”的前后兩段行為分開來看,法律推定限制刑事責任能力人對于先行的盜竊、詐騙、搶奪行為不具備刑事能力,所以,當先行的行為和后續的暴力、威脅行為從整體上看時,也就不應該認為限制刑事責任能力人又具備了刑事責任能力。除非限制刑事責任能力人所實施的暴力符合了故意傷害罪(重傷或致人死亡)的構成要件或故意殺人罪的構成要件時,構成故意傷害罪或故意殺人罪。據此,我國刑法第269條規定的轉化型搶劫罪,其主體范圍并不包括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如果該年齡段的人在第269條規定的場合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沒有造成被害人重傷或死亡,亦非故意殺人的,不承擔刑事責任。如果致被害人重傷或死亡,或者故意殺人的,應當構成故意傷害罪或故意殺人罪,而非搶劫罪。
刑法第267條第2款規定:“攜帶兇器搶奪的,依照本法第263條的規定定罪處罰。”根據刑法第17條第2款,對搶劫罪主體的年齡要求是年滿14周歲,而對搶奪罪主體的要求則是年滿16周歲。那么,刑法第267條第2款規定的情形適用的主體范圍是否包括年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自然人?
上述問題涉及到對第267條第2款法律性質的理解。對此存在“注意規定”與“法律擬制”的分歧。注意規定是指在刑法已有相關規定的前提下再行規定,以提示司法人員注意,防止其適用時忽略的規定。注意規定的設置并沒有改變相關規定的內容,只是對相關規定的重申,即使沒有注意規定,也應該按相關規定處理。法律擬制則是在特殊情況下改變處罰方式的規定。換言之,即使某種行為不符合普通規定,但在特殊條件下也必須按照普通規定論處。如果沒有法律擬制,意味著對該行為只能依照普通法律規定論處[7]。
如果將本款作為法律擬制看待,則只要行為人攜帶兇器搶奪,即使沒有使用兇器,也必須以搶劫罪論處。那么,刑法第17條第2款的規定也適用于該款,即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自然人攜帶兇器搶奪的,依照搶劫罪論處。但是,最高院2000年11月施行的《關于審理搶劫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六條規定:“刑法第267條第2款規定的‘攜帶兇器搶奪’是指行為人隨身攜帶槍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進行搶奪或者為了實施犯罪而攜帶其他器械進行搶奪的行為。”最高院2005年6月《關于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第4條在重述上述解釋第六條規定的基礎上,進一步指出“行為人隨身攜帶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以外的其他器械搶奪,但有證據證明該器械確實不是為了實施犯罪準備的,不以搶劫罪定罪……”此處明顯將“攜帶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進行搶奪”這種情形排除到了“有證據證明該器械確實不是為了實施犯罪準備的,不以搶劫罪定罪”之外。據此,上述《解釋》和《意見》實質上是將“兇器”分為兩類而分別適用不同的標準。《意見》第四條后半段繼續規定:“……行為人攜帶兇器有意加以顯示,能為被害人察覺到的,直接適用刑法第263條的規定定罪處罰;行為人攜帶兇器搶奪后,在逃跑的過程中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的,適用刑法第267條第2款。”該處所述的“兇器”明顯是指“攜帶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以外的其他器械”。結合上述規定,能夠適用第267條第2款的情形就具體化為兩種:其一,攜帶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搶奪;其二,攜帶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以外的器械實施搶奪行為后,在逃跑過程中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第一種情形無須證明攜帶的兇器是否為實施犯罪而準備,屬于法律擬制,直接按照搶劫罪定罪,自然適用于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自然人。第二種情形適用的是主客觀相統一的定罪原則,即需要證明攜帶的兇器是為犯罪而準備的,其客觀表現為實施搶奪行為后,在逃跑過程中為了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顯然在性質上屬于對刑法第269條的注意規定,結合最高院2006年1月《關于審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0條“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盜竊、詐騙、搶奪他人財物,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當場使用暴力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或者故意殺人的,應該分別以故意傷害罪或者故意殺人罪處罰。”的規定,攜帶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以外的器械進行搶奪后,在逃跑過程中為了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當場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而構成搶劫罪時,主體不包括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行為人。
當然,筆者認為上述法律擬制部分的合理性也值得質疑。“在法律上,擬制的內在理由是構成要件的類似性……,擬制是立法上的類推,所以不能沒有限制,立法者并不能夠依照法律實證論的主張,將任何虛擬的事物都放在擬制內,亦即必須有某種共通點,否則適用相同的規范就不符合邏輯。”[8]搶劫罪是雙重客體,既侵犯了他人的人身權利,又侵犯了公私財產權利,而搶奪罪只侵犯公私財產權利,因而在攜帶兇器搶奪時,即便攜帶的是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如果在搶奪的整個過程既沒有使用,而且連出示都沒有時,將其擬制為既侵犯人身權利又侵犯財產權利的搶劫罪是不合理的。如此考慮的話,刑法第263條與269條對搶劫罪的規定已相當明確,267條第2款的規定似乎已沒有存在的必要性。
我國刑法第289條規定:“聚眾打砸搶……,毀壞或者搶走公私財物的,除判令退賠外,對首要分子,依照本法第二百六十三條的規定定罪處罰。”
該條將聚眾打砸搶中可構成搶劫罪的主體限制為首要分子。我國刑法中規定的首要分子有兩種:一是在犯罪集團中起組織、策劃、指揮作用的犯罪分子;二是在聚眾犯罪中起組織、策劃、指揮作用的犯罪分子,即聚眾犯罪中的首要分子。該條中的首要分子,顯然是指后者。司法實踐中,聚眾犯罪的首要分子一般是聚眾的糾集者和直接危害行為的實施者,即集聚眾行為與犯罪行為于一身。但也有的首要分子只是在幕后組織、策劃、指揮和操縱其他人實施聚眾行為,并不一定在現場實施危害行為。對此類行為人,只要能夠證明在聚眾犯罪中起組織、策劃、指揮作用,就應認定為聚眾犯罪的首要分子。
該條規定的聚眾“打砸搶”行為本身并沒有確定的罪名,而是根據行為的不同方式和后果適用不同的罪名。該條后段規定成立搶劫罪的部分并不以非法占有財物為成立要件,不論是搶走并非法占有財物還是毀壞而根本沒有占有財物,都直接定搶劫罪,這是立法上的一種推定,顯然也屬于法律擬制的范疇。因而筆者認為對犯罪主體刑事責任年齡的要求同樣適用刑法17條第2款的規定,即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在打砸搶中,毀壞或者搶走公私財物,從所起的作用來看屬于首要分子的,構成搶劫罪。當然從現實情況來看,處于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這一年齡段的人很難在聚眾“打砸搶”中起到首要分子的作用,但這并不妨礙在理論上探討以防特殊情況出現。
根據現有規定,289條構成搶劫罪的主體只限于首要分子,因而首要分子與其他參加者不可能構成共同犯罪。這里的首要分子是構成犯罪的必要條件,不是首要分子就不構成犯罪。當然,當首要分子是數人時,數個首要分子成立共同犯罪。
該條規定沒有將其他參加者列入搶劫罪主體范圍之內,可能是考慮到其他參加者參與的程度相對較小,其危害性相對較輕的緣故。但筆者認為,有些參加者可能不在該聚眾犯罪中起組織、策劃、指揮作用,即不屬于首要分子,但如果積極參與并直接實施打砸搶行為,直接毀壞或者搶走公私財物的,危害性與其他一般參加者不可同日而語,因而將積極參加者排除于犯罪之外有所不妥。從合理性的角度考察,該條規定的主體還應包括積極參加者。
“飛車搶奪”是指行為人利用行駛中的車輛,趁人不備,對他人隨身攜帶的財物進行搶奪的行為。如何對“飛車搶奪”定性,理論界和司法實務界有不同的意見[9]:有的認為構成搶奪罪,理由是行為人利用機動車輛,乘人不備,公然搶奪被害人隨身攜帶的財物,其行為符合搶奪罪的特征;有的認為應將飛車搶奪行為納入“以危險方法搶奪”的范圍之中,認為應當在刑法第267條第2款“攜帶兇器搶奪”之后,增加“以危險方法搶奪的,依照本法第263條的規定定罪。”有的則明確認為凡以危險的方法實施搶奪的行為屬于搶劫罪;有的認為在一般情況下應當定為搶奪,但是在造成被害人人身傷亡的情況下,應當以搶劫罪論處……。
對某一行為定性,應該在把握行為本質的基礎上,從主客觀相統一的角度定性。所謂搶奪,是指行為人趁被害人不注意,而突然對物實施行為,瞬時獲取財物,或者盡管被害人已有防備,而實施被害人來不及反抗的方法獲取財物。在存在暴力的情況下,搶奪與搶劫的區別在于前者將暴力用在物上,后者將暴力用在被害人身上。“飛車搶奪”由于行為人利用飛速行使的機動車輛實施搶奪行為,與傳統的搶奪方式有很大的區別,它會因財物與攜帶人的緊密依附性而使被害人處于危險的狀態,致使人身傷害后果的發生。因此,“飛車搶奪”行為往往侵害不同的客體和對象,并非能完全被搶奪罪所涵括。
最高院2005年6月8日《關于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將下列三種“飛車搶奪”的情形納入搶劫罪的范疇:1)駕駛車輛,逼擠、撞擊或強行逼倒他人以排除他人反抗,乘機奪取財物的;2)駕駛車輛強搶財物時,因被害人不放手而采取強拉硬拽方法劫取財物的;3)行為人明知其駕駛車輛強行奪取他人財物的手段會造成他人傷亡的后果,仍然強行奪取并放任造成財物持有人輕傷以上后果的。
上述“駕車逼擠、撞擊或強行逼倒他人”以及“駕車強搶,強拉硬拽”和“強行奪取放任造成輕傷以上結果”等,足以反映行為人對他人人身安全侵害的故意,所采取的手段本身就是暴力行為,此時的“飛車”,就如同其他暴力犯罪中犯罪分子使用的刀、槍一樣成為暴力工具,行為人的目的就是排除他人反抗,奪取財物。因而,上述《意見》納入搶劫罪定罪處罰的三種“飛車搶奪”行為侵害的不僅是財產權利,還有受害人的生命健康權,完全符合搶劫罪構成要件,因而是對刑法第263條的直接適用。從刑法17條第2款的立法精神來看,已滿十四周歲而不滿十六周歲的行為人實施上述三種行為的,構成搶劫罪。
綁架罪是指以勒索財物為目的綁架他人,或者綁架他人做人質的行為。即便是勒索財物型的綁架罪,在大多數情況下與搶劫罪也是比較容易區分的。“司法實踐中,搶劫罪表現為行為人劫取財物一般應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具有當場性。綁架罪表現為行為人以殺害、傷害等方式向被綁架人的親屬或其單位發出威脅,索取贖金或提出其他非法要求,劫取財物一般不具有當場性[10]。”分解搶劫罪和綁架罪的行為,搶劫罪在行為方式上屬于“復雜危害行為”,即“構成某種犯罪必須具備的復數實行行為,……由兩個以上的實行行為組成[11]。”詳言之,搶劫罪由“暴力、以暴力相脅迫”的行為和“當場獲取財物”的行為構成。刑法理論上多數學者贊同綁架罪屬于目的犯,認為其行為為“單一行為”[12],“勒索財物或提出不法要求”屬于“主觀的超過要素”,在客觀上不要求存在與該目的相對應的事實[13]。也就是說構成綁架罪只要有“勒索財物或提出不法要求”的目的即可,而不需要實際上實施“勒索財物或提出不法要求”的行為。然而,目的是主觀的東西,必須通過客觀的東西才能被人認知。司法實踐中,往往仍然是根據行為人所實施的“勒索財物或提出不法要求”的行為來印證其“勒索財物或提出不法要求”的主觀目的,只不過在綁架罪既遂未遂的認定上,并不以獲取財物或不法要求的實現為標準而已。因此綁架罪的行為仍然可以分解為“暴力、以暴力相脅迫或者其他剝奪人身自由”的行為和“勒索財物或提出不法要求”的行為,與搶劫罪的區分仍然在于獲取財物的行為是否當場實施。
實踐中,對于行為人在綁架的過程中又當場劫取當事人隨身攜帶的財物的,從犯罪構成的理論分析,“暴力、以暴力相脅迫”的行為加上“當場獲取財物”的行為符合搶劫罪的犯罪構成,而“暴力、以暴力相脅迫或者其他剝奪人身自由”的行為和“勒索財物或提出不法要求”的行為又同時符合綁架罪的犯罪構成,但若對搶劫罪和綁架罪實行并罰,則就對“暴力、以暴力相脅迫的行為”進行了重復評價,因而對于“行為人在綁架的過程中又當場劫取當事人隨身攜帶的財物的,同時觸犯綁架罪和搶劫罪兩個罪名,應擇一重罪論處[14]。”對于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在實施綁架行為又在綁架過程中當場劫取被害人財物的,根據前文所述《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5條的規定,當場劫取被害人財物的,構成搶劫罪,但對“勒索財物或提出不法要求”的行為不負刑事責任。如果在綁架過程中實施的暴力行為造成他人重傷或者死亡的,則應直接按照故意傷害罪或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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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risprudential Analysis and Judicial Identification to the Subject of Robbery
WANG Dong-ming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The 2ndparagraph of the 17tharticle in criminal law reads that natural person who has reached the age 14 but not the age 16 may be the subject of robbery. The specific stipulations on the robbery exist in the article 263, 267, 269 and 289 of criminal law. Combined with relevant judicial interpretations, this paper analyses and identifies the subject of robbery from the aspects of “transformed robbery”, “forcibly seizes with lethal weapons”,“Speed snatch”, “gathered to commit beating, smashing or looting” as well as robbery in kidnapping.
robbery; subject; judicial identification
DF625
A
1008-8105(2010)02-0079-05
編輯 范華麗
2009 ? 06 ? 11
王東明(1973 ? )男,武漢大學2007級刑法學博士研究生,河南城建學院法律系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