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龍海
從審美“人化”看西方美學的審美特征
丁龍海
一般認為,中西方美學理論體系不同導致中西方審美方式的不同。但事實上,方法論的不同是產生這種差異的根本原因。將西方審美深入探究,西方審美體現出審美“人化”的特征,而這種特征是從整體上把握西方美學的切入點,從而更好的掌握西方美學中所體現的獨特審美特征。
審美;審美“人化”;審美特征
西方美學,自從柏拉圖在《大希庇阿斯篇》中對美的事物和美本身進行區分后,千百年來無數西方哲學家陶醉于這一似乎無法超越的界定。特別在《斐里布篇》中,當柏拉圖將美界定成為:美是一種數學比例所構成的和諧后,無數美學家更試圖在柏拉圖的基礎上對美和審美進行科學的區分。其實,西方美學在探討審美問題時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征即審美“人化”論,對于這一問題的探討和研究有助于我們對西方美學的整體把握。
在探討美學時,一般來說,審美的主體都是現實世界中的人類,而審美的客體即審美對象的問題長期以來卻爭論不休,在18世紀英國經驗主義美學家之前,審美的對象被認為是美的事物,這種觀點在西方美學史上稱霸了幾千年。但休謨、哈奇森等人打破了這一傳統,他們把美從“現實存在”中解脫出來,將其作為一種心理屬性進行分析,用心理學上的感覺印象代替柏拉圖的絕對理式。而薩特在批判心理學美學是“內在性的幻覺”后提出意識的意向性原則,并將審美意識最終概括成一種主動的想象。茵伽登認為審美對象不會憑空產生,審美對象只有被感知后才能被想象出來,而審美對象更具有多層次的復合性,在復合性基礎上所構成的意象性成為審美的對象。西方哲學家們在從哲學的角度探討審美對象時將其屬性做了完整的區分,將審美對象的內涵的表意性和層次型都加以描述。這其中包含著一個重要問題:即人和審美的關系問題。那么,究竟什么是審美“人化”?筆者認為審美“人化”在層次上表現為主客體對象關系范疇的轉換性,意義指向的生成性,內容與形式的超越性;在類型上分為主觀作用論,客觀作用論,主客觀統一論;在關系上表現為通過審美判斷力,判定天才與各種力的關系。
審美“人化”所討論的首要問題應是美學概念上的靈感的有無、產生、消亡及其與實踐的關系問題。但是過去的美學家將自己局限于靈感之中,采取懸置個體的方式看待問題難免會有“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結局發生。在西方美學中,對于靈感的爭辯早已在對“天才”的美學闡釋中被釋放出來,而“天才”也僅僅是一種美學符號,是審美“人化”的外在表象。筆者認為審美“人化”應該有三個層次的內涵:首先,“人”作為現實世界中的客體,是客觀存在的對象,理應成為審美的對象。其次,審美“人化”中的“人”是哲學意義中的“人”,是一種意向的復合體,是美學家想象后的意義載體。第三,審美“人化”是指一種超越關系范疇和內容形式的美學闡釋,是被哲學家所使用的一種普遍范式。如果只將“人”作為客觀存在的審美對象類型之一,是審美的泛化的表現,也是日常生活審美化的最直接的體現,是審美“人化”中最低的層次。而作為意義復合體的審美“人化”原則,則又帶有太多的想象韻味和不確定因素,很容易將審美“人化”等同于審美“玄化”。只有將審美“人化”視為一種超越的模式,才能從審美“人化”中形成美學的普遍特征。美學的發展使審美的“人化”特征逐漸演化為對“天才”這一概念的美學解構。西方美學家們通過無限豐富這一概念的內涵減化其外延,實現了對審美“人化”的美學解構。在西方哲學家那里,“天才”這一概念已成為審美“人化”的表達范式。需要注意的是,縱觀西方美學史,在柏拉圖那里“天才”和“天賦”是等同的,天才就指天賦。此后,西方美學家在探討天才時,總是有很強的內指性,論述天才和討論“天賦”總是結合在一起。“天賦”是指的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與天賦相對應的是“靈感”和“才能”,“天才”成為審美“人化”的產物,是一種多層次意向的復合體,與天才相對應的是“被審美化了的人”。在西方美學史上,有時天才與天賦指的是同一概念,有時又有著嚴格的區分。
審美“人化”,不僅僅有層次的不同,還有類型之分。這一點,西方美學自柏拉圖起,便得到了充分的認識,將“天才”引入到了美學的探討中,從而將審美“人化”的概念用那充滿哲學內涵的“理式”原則加以解釋。從此之后,許多西方著名的美學家都沿著柏拉圖的思路,通過討論“天才”的問題,將審美“人化”的問題詳加論述,從哲學層面上給我們展現出了一種新的美學意蘊。
首先是審美“人化”客觀作用論。柏拉圖是審美“人化”客觀論最杰出的代表人物。在柏拉圖看來,美有一個嚴格的等級制度,理念的美是最高的“美”,現實的美次之,模仿的美再次之。在《伊安篇》中,詩人伊安在蘇格拉底的追問下,被迫承認自己是在神靈憑附后達到的一種迷狂狀態。在《斐德若》篇中,柏拉圖以蘇格拉底的定義奠定了文學藝術的基本原則:即文章必須表現真理,并進一步說文章作者應具備的三個條件:一、生來就應有的語言天才。二、知識。三、訓練。蘇格拉底看中天才,將天才視為靈感或神靈憑附后的迷狂狀態。在《斐得若》篇中,蘇格拉底說道:“此外還有第三種迷狂,是由詩神憑附而來的。它憑附到一個溫柔貞潔的心靈,感發它,因它到興高采烈神飛色舞的境界,流露于各種詩歌,頌贊古代英雄的豐功偉績,垂為后世的教訓。”[1]可見柏拉圖將成功全部歸結于一種外力作用下的超常結果。至于這種結果為何產生,能否被控制,作者并未闡述。在美學領域“天才”的產生,解決了這一問題。“天才”的能力超出常人,可能成為奇跡的創造者,而這種以審美為特征的客體神話,便成為最為合理的意義載體。從而使西方美學中以審美“人化”特征表現出來。此處,天才的到來是神靈憑附后的結果,天才側重于指具體的才能,天才等同于天賦。新柏拉圖主義創始人,唯心主義哲學家普洛丁,以其重靈魂輕肉體,重精神輕物質的特征為中世紀的神學美學和神秘主義美學奠定了基礎。成為審美“人化”客體論的又一位代表人物。他說,“至于各種最高的美,就不是視覺所見到的,而是要心靈不憑借感官去觀照它,去判斷它,在觀照時,心靈上升到上界,把靈感留在下面”。[2]他在將美學神秘化的同時,也將審美“人化”這一概念完全陷入到了客體論中,而心靈關照是柏拉圖“神靈憑附”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其次,審美“人化”主客觀統一論。亞里士多德對柏拉圖理論進行了批判的繼承,他除了接受柏拉圖的“天才等同于天賦的觀點外”,同時又明確指出了柏氏“天才”觀的局限性,在《修辭學》第十章中他說到:“現在講巧妙的話和受歡迎的話是怎樣形成的,制造這兩種話要靠天才,但也要得力于勤學苦練。”[3]這種將天才與能力進行區分的方法,將審美的人化置于“天賦”和“能力”這一對立的范疇進行探討,承認“天賦”,并且肯定“后天訓練”,是對柏拉圖絕對的“神靈憑附”的一種超越。隨后,賀拉斯接受了亞里士多德的觀點,將“天賦”和“訓練”視為成功的關鍵。他指出,“苦學而沒有豐富的天才,有天才而沒有訓練都是無用,兩者應該相互為用,相互結合。”[4]進一步印證了西方美學家對于審美“人化”觀念中,“天才”和“訓練”具有相同的地位,二者缺一不可。
再次,審美“人化”的主觀作用論。審美“人化”的主觀論表現為朗吉努斯在《論崇高》中將“天才”視為是技巧的再現,通過運用“偶然性”和“必然性”強調了聯系的重要性,進一步說明了技巧是天才的來源,而技巧正是通過訓練得來的。琉善在《質詩人》篇中通過質疑赫西奧德既然可以成為神的代言人,卻為何將權利保留甚至不能自圓其說,并且采用例證法說明赫西奧德的預言甚至不如老農,徹底批判了赫氏的靈感說并最后得出結論認為,“靈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靈感是文思的涌現,靈感的作用不過爾爾。”[5]由此看來,琉善對于靈感的認識也是堅持靈感不會憑空產生,應該有基礎來源,即強調主觀努力的重要性。
審美“人化”的關系論著重強調天才和各種力的關系。康德主要論述了“判斷力”、“想象力”、“源動力”、“鑒賞力”、“創造力”的表現及綜合作用結果。“判斷力”一詞并非康德原創,早在古羅馬時期賀拉斯在《詩藝》中就有“寫作的成功,判斷力是開端和源泉。”[6]的著名論斷。但康德所說的判斷力是美學意義上先驗與超驗爭辯,審美主體經驗與體驗的再現,是美學意義上人的主體的自我超越,是審美判斷力。康德在《判斷力批判》中回答的一個重要問題是:究竟是愉快在先還是判斷力在先?是審美決定判斷力還是判斷力決定審美?康德認為只有判斷在先,由判斷引起的愉快才具有普遍性,才是審美。那么判斷力是如何產生的呢?李澤厚在《批判哲學的批判——康德述評》中認為審美判斷只是人們主觀上的一種快感,并不是一種邏輯認識。而這種審美判斷不受范疇和概念的約束,是多種心理功能共同運動的結果。筆者認為這里對判斷力的回答是一種心理學意義的闡釋,并非西方美學傳統所要論證的內容。康德在這里將判斷力視為決定審美的因素是為了通過審美判斷力而引出對想象力的討論。康德將鑒賞的原則認為是一般判斷力的主觀原則,認為“一切判斷的主觀條件就是做判斷力的能力的本身”,并將審美客體視為“所給予的表象”,審美主體視為“對象”,對象作用于表象時,二者必須要協調一致才能產生審美的判斷力。康德將這一種協調一致定義為想象力和知性的一致。從而使想象力成為一個重要的論述內容。在康德看來“想象力”和“知性”是構成天才的內心力量,二者缺一不可,相輔相成。審美意義上的“源動力”是指一種能夠鼓動心靈的東西,通過自調節將各種內心的力量重新調控從而達到最佳狀態。在康德這里,“鑒賞力”與“判斷力”既相區別又相聯系。“判斷力”和“鑒賞力”都是審美主體的主觀判斷,但“判斷力”的美學內涵和價值要遠大于“鑒賞力”。在他來,“鑒賞力只是一種評判的能力,而不是一種生產的能力”。[7]但鑒賞力的高低和有無是衡量天才的重要內容。例如,一件美的藝術作品,鑒賞者如果沒有高水平的“鑒賞力”是不可能發覺其藝術價值的。此外,創造力也是康德推崇的內容。康德認為天才必須有“創造力”,獨創性是他的第一特性,同時天才所創造出的作品是判斷的準繩或規則,是別人模仿的范式,而天才本身并不需要模仿。最后,在分析了各種力及其關系后,在康德那里天才便成為“一個主體在自由運用其諸認識能力方面的稟賦的典型范式的獨創性”,[8]將審美“人化”的關系論最終落腳于以創造力為代表的諸多力的合力上。
綜上所述,審美“人化”論,不但有助于梳理西方審美的具象化特征,同時還有助于對比中西美學在審美方法論上的差異。西方美學的特征以其宏大性的特點而難以把握,但是究其一點做深入分析就可以看出西方美學的具體特征,從而領會西方美學中的審美特征。
[1]柏拉圖. 柏拉圖文藝對話集[M].朱光潛,譯.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118.
[2][5]章安祺. 繆靈珠美學譯文集(第一卷)[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238,182.
[3]亞里斯多德.修辭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92.
[4][6]亞里斯多德,賀拉斯.詩學,詩藝[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144, 140
[7][8]康德. 判斷力批判[M]. 鄧曉芒,譯.楊祖陶,校.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157,163
OntheAestheticFeaturesofWesternAestheticsfromthePersonalizedAestheticsPointofView
Ding Longhai
It is generally recognized that the different aesthetic theoretical system leads to the different aesthetic expression . However , the paper thinks that it is the different methodology between the western culture and the Eastern Culture that brings about the different aesthetic expression . The aesthetic features of the Western culture is characterized by its personalization , which is seen as a point of penetration for the study of the Western aesthetics .
aesthetics;personalized aesthetics ;aesthetics feature
ClassNo.:B83-0DocumentMark:A
趙潔婷 蔡雪嵐)
丁龍海,在讀碩士,西北師范大學文史學院08級文藝學專業,甘肅·蘭州。研究方向:文藝美學。郵政編碼:730070
1672-6758(2010)06-0038-2
B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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