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周立波為代表的海派文化詞匯語用分析

石曉輝 涂 靖

（長沙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114）

以周立波為代表的海派文化詞匯語用分析

石曉輝 涂 靖

（長沙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114）

運用詞匯語用學的重要原則及表現手法分析以周立波為代表的海派文化的經典語言。以其詞匯層面為基點，結合語用機制，指出其語用實質，并嘗試對這一類話語中語義不明確的詞匯作出系統闡釋。

海派文化；詞匯特征；語用實質

以周立波為首創立的海派清口是海派文化的典型代表，在滑稽戲說、學、做、唱基礎上延伸出來的單人表演形式，擁有海派文化的特點：善于揚棄、創新。他的《調侃三十年》、《調侃大上海》及《我為財狂》等表演在上海乃至全國引起轟動。其最明顯的成功是把當下時事、經濟和社會的熱點整合在幽默的段子里。專家學者對其評價頗高：吳孝明授其“口頭文學家”桂冠，余秋雨稱要一百年才能出一個周立波；甚至有專家學者在2009年5月為周立波“海派清口”舉行專題研討會，對其語言進行研究，探討其對海派文化的貢獻、發展及今后的走向。

一 詞匯語用學基本原則在海派文化語言中的應用

詞匯語用學是語義學與語 用學相交衍生出的一門新興學科，主要關注語言使用中不確定性詞義的處理，認為詞項的表征具有語義的不明確性，理解其意義需結合世界知識和百科知識。Wilson指出詞匯語用學研究詞匯字面意思在使用過程中的調整，如近似、隱喻化、收窄等。其意義產生過程基于最佳關聯假設，通過調整語境，提取相關百科知識，從而獲得預期理解。

周立波談時事幽默詼諧，道經濟嬉笑輕松，論社會撓到癢處，其話語具有深刻的隱含意義。我們選取其典型語料，結合詞匯語用學的相關知識，如非組合性原則、非表征性、省力原則等，進行分析以闡釋其話語含義和文化內涵。

（一）非組合性原則

就信息充實的引證推理機制而言，信息量、復雜性、概率等概念都是非組合性的，并非與詞匯或短語的組成部分一一對應，而信息推理機制也是非組合性的。根據詞匯語用學理論，我們不可將一個合成表達分解成一些概念成分，并通過這些成分共同決定整個表達法的解釋，即堅持非組合性原則。如：

（1）現在中國股市基本屬于老板進去，癟三出來；人才進去，棺材出來；博士進去，白癡出來；楊百萬進去，楊白勞出來。進去的時候想發財，出來的時候想發瘋。（《我為財狂》）

本例中周立波將股市造成的后果通過對比展示出來：“老板”是有錢之人、“癟三”是身無分文的小混混；“人才”、“棺材”二者共諧音，前者是有潛力的知識分子，而后者是生命到盡頭的顯示；“博士”、“白癡”，前者指學歷高、高智商之人，后者指低智商，對社會無貢獻之人；“楊百萬”、“楊白勞”，二者都姓楊，但前者指代的是百萬富翁，后者原指《白毛女》中的一個貧苦農民，這里暗喻付出勞動但無回報之人；“發財”、“發瘋”，前者是積極向前看致力于財富的積累，后者是指精神失常。五對詞組都不是相互聯系的，但我們通過信息推理，結合相關語用機制，發現二者組合在一起有其特定的語用目的，即股市害人。

（二）省力原則

經濟原則在語言選擇和抑制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說話人和聽話人均想省力，兩者處于矛盾狀態，因而在不同語境中，詞匯或短語選擇的適宜性很重要。周立波用詞簡明扼要，通俗易懂，其表達處處遵循省力原則。上例中的博士與白癡，百萬與白勞，具有典型的社會特征，是人們頭腦中的已知信息，人們極易從字面意義得出整個會話含義，即股市會令人瘋狂，使人破產。

（三）非表征手段

詞匯語用學的非表征手段常常使用如顯著性、信息量、關聯性、使用頻率等概念去解釋詞語意思，對詞語意義和使用環境進行語用鏈接。如：

（2）別以為你握著寶馬的方向盤就可以掌握人生的方向，不小心駕駛照樣可能撞墻上，氣囊不一定會打開，你的臉絕對會打開。（《我為財狂》）

例中的“方向”并不表示方位的詞典意義。“打開”是指關閉狀態的改變。“寶馬”的方向盤指掌握車的行駛方向，到達目的地的保證。“人生的方向”則指生活的目標與定位。“氣囊”的打開是指車輛在遇到危險時用于保護人身安全的裝備的打開，是車內人身安全的保證。“臉”的打開是指頭部開裂，即受傷或生命受到威脅。此處“打開”具有積極與消極相對立的矛盾意義。詞匯語用學對其理解形成了一種新的建構意義，充實了字面的編碼意義。該例中周立波傳達的信息是：有了一定的物質或生存保障措施不一定就可以安枕無憂，要時刻當心，才能完全駕馭整個人生的航線。

（四）可取消性

可取消性曾被認為是區分語用學與語義學的標準，認為語義學是強式的，語義是不可取消的；而語用學是弱式的，語用意義是可取消的。但對詞匯語用學而言，其取消性則依據不同的語境。如：

（3）我上次打開電腦一看，李宇春一張海報老漂亮哦，小姑娘老陽光哦!下面是計劃生育委員會的一句標語，叫:生男生女一個樣。（《笑侃三十年》）

相同的詞語或話語置于特定的環境中有著其不同的含義。對其理解要借助于當時的話語情境，離開相關語境，它所表達的意義是可以取消的。“生男生女一個樣”原本是對舊時重男輕女觀念而提出，其常規理解是：男孩或女孩，對于父母都是同等重要。但此時掛上一張李宇春的照片，就有另一種含義：即從相貌上看分不清性別。故對周氏語言的理解要結合相關的世界知識和語境鋪墊，置于具體情境中才能體會其調侃意味。

二 海派文化經典詞匯表現手法

周立波在語言選擇與使用中，或創造新詞、合成新詞，或直接借用其它語言中的詞語與用法，玩弄文字游戲。其詞語、結構出現近似用法、略約用法、喻式用法(如隱喻、明喻、夸張、借代等)，而非刻意的規約用法，比如追求詞語的原型意義。理解話語意義，不是一個簡單的信息編碼、解碼過程，可在某一未知精確詞義的情況下，充分利用語境因素去推知，進行不同程度的加工來獲取該詞在交際中的語境信息。我們認為類似現象的產生多源于使用中的詞語和結構在特定語境的語用化過程。

（一）語用收縮

詞語意義的語用收縮指在交際中，該詞語所編碼的意義在特定語境中所指范圍的縮小。某一詞語在詞典上所排列的意義有許多，該詞語所承載的信息可能具有概括性和含糊性。語用收縮確定話語中某一詞語或結構，在特定語境下的交際信息，不一定是編碼意義。聽話人對該詞意義的理解是語用加工過程，是對其所指或意義選擇的過程。如：

（4）講我們上海不好的人你們去往上面查三代，你們上面的三代，有哪一個沒吃過我們上海的大白兔奶糖的?有哪個沒想過要穿我們上海的的確涼襯衫？都得過我們上海的好。而我們上海人作孽啊，你往上面查三代，沒一個是上海人呀!（《笑侃大上海》）

為獲取其話語意思，我們可以通過突顯部分而取代整體。因為說話人所要傳達的信息已包含在原有詞匯概念中，該詞匯所表征的意義是其所屬整體的代表。在理解過程中聽話人需具有相關的世界知識，才能獲得說話人所傳達的信息。大白兔奶糖、的確良襯衫都是當時上海的典型代表，用具有典型特征的詞或事物代表整個團體或社會，部分代替整體。突顯其中的任何方面或特征都是詞匯的語用收縮。

（二）語用擴充

語用擴充指在原型意義或常規意義上的擴展或延伸。在日常交際中，聽話人選擇話語在其特定語境下的延伸義，包括范疇的延伸與擴展，包括近似用法、喻式用法。如：

（5）如果說06年到07的10月份之前，我們中國的股市是科幻片的話，叫無所不能。那么07年到08年就變成驚悚片了。（《我為財狂》）

《辭海》中科幻片的定義為“依據科學技術上的新發現、新成就以及在這些基礎上可能達到的預見，用幻想的方式描述人類利用這些新成果完成某些奇跡影片。源于生活但又遠高于生活，充滿無限美好想象力。”驚悚片是指驚慌、恐怖影片。上例中的所指對象并不是科幻片、驚悚片的本身意義，而是擴大其類屬范圍，即股市去年大幅度上漲，超于常規，堪稱奇跡。而今年股市行情不好，股票一跌再跌，難以預測，廣大股民們膽戰心驚、混混噩噩，顯示股市行情具有不切現實、捉摸不定等特征。

詞義的擴大正是基于說話人要表達的具體意義與現有詞匯的圖式意義部分相似并根據與語境相一致原則進行的。詞匯的語用擴充是因為說話人所要表達的意義部分相似而被納入其中被范疇化，使詞匯的意義得到了延伸。

（三）語用畸形

Blunter指出：語用畸形是指在話語表達中使用物體的非顯著性或非代表性特征來判斷或識別該物體從而導致語用不當的情形，可以借助于語境取消。一些表達在某些使用中是語用畸形，而在另一些語境中是得體的。周立波話語正是利用語境意義的可取消性彰顯他的幽默與睿智。

對比以下三個例子：

(6）小鳥在天空中自由飛翔。

(7）飛機在云端飛翔。

(8）韓國總統完成了他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飛翔。（《笑侃三十年》）

上述三句指的都是在空中飛翔，前兩句是正常敘述。“飛翔”與“自殺”，二者沒有任何的聯系，飛翔原指鳥類依靠翅膀在空中的飛行活動，而自殺表示生命的結束。對例（8）理解需要借助相關的背景知識，即我們要了解韓國總統盧武鉉于2009年5月23日跳崖自殺事件。周在此意思是：盧武鉉對其調查受審貪污事件感到無地自容，于是鼓起勇氣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飛翔——跳崖，身體從高空飄落，即飛翔的物理特征，同時也是心靈的解脫。但很可惜這也是最后一次飛翔，因為一跳下去就沒有了生命。從詞匯語用學層面上分析“飛翔”借助其語境，其所包含的“死亡”這一意義是可以取消的。這里周立波把“飛翔”與“自殺”巧妙結合起來，所表達的意思更為形象、委婉。

（四）語用阻塞

語用阻塞指一個表達式用法是否恰當、是否具有能產性受到一個更為詞匯化的表達式的限制，這種阻塞既構成對詞匯組合搭配結構的限制，也構成對詞義擴張或一詞多義的限制。周立波常使用詞語的多種含義或利用語用阻塞來調侃事物，給觀眾帶來歡笑。如：

(9)有一次我正好在開車，聽到一個12歲的小朋友打電話到電臺里去，為她媽媽點歌:阿姨，我想為我的媽媽點一首辛曉琪阿姨的歌叫《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笑侃大上海》）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是一首表達成年人之間經歷的歌。小女孩點這首歌送給她媽媽，有其特定的所指：原本存在的歌名制約了說話者所要傳達的“女孩”這一概念，故小小年齡把自己歸納為“女人”：即第一個女人指的是自己的媽媽，后面的指的是自己，即女孩而不是歌中的成年女性。不同的場合、不同的說話者有不同的表達意義。通過語境背景知識，我們得到了說話者所要傳達的信息，想借這首歌來表達對媽媽的不滿，聽眾為其童真會心一笑。

三 結束語

綜上所述，我們發現周立波語言表面上搞笑，但其搞笑的背后隱藏著對城市與社會的思考。其語言解讀需要一種會話含義機制，在詞匯的眾多意思和可能中作出選擇，而這個選擇受世界知識和百科知識的制約。我們需變通其詞匯的表層意義、從而推導其話語含義，根據其文化底蘊，進而挖掘其更深層次的內涵意義。他以幽默的眼光審視現實，在諷刺嘲弄中見真性，從詼諧中見正氣。其語言實質是叛逆的標新立異、充滿濃郁的本土特色。對其語言的研究還可進一步深入。

注：本文語料來自周立波舞臺演出話語，整理而成。

[1]陳新仁.國外詞匯語用學研究述評[J].外語研究,2005,(5).

[2]李洪儒.試論詞層級上的說話人形象——語言哲學系列探索之一[J].外語學刊,2005,(5).

[3]冉永平.詞匯語用學及語用充實[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5,(5).

Lexical Pragmatic Analysis on Shanghai Style Culture

SHI Xiao-hui , TU J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Changsha, Hunan 410114,China）

It analyzes the classic language of Chou Libo, which represents the Shanghai style culture, by using the important principles and technique expressions of Lexical Pragmatics. It is based on the lexical level to find its pragmatic mechanism, to point out its pragmatic essence, and try to make a systematic explanation on such lexis with uncertain meanings.

Shanghai Style culture Lexis characteristics; Pragmatic essence

H179

A

1673-2219（2010）05-0087-03

2010－03－15

本文是湖南省教育廳重點課題“文學語用學理論體系探索”(項目編號07A010)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石曉輝（1986－），女，湖南邵陽人，長沙理工大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涂靖(1963－)，男，湖南長沙人，長沙理工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文學語用學、 比較文學、 修辭語用學。

（責任編校：韓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