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揚
(湖南第一師范學院 外語系,湖南 長沙 410205)
陰陽概念與英漢互譯
劉 揚
(湖南第一師范學院 外語系,湖南 長沙 410205)
陰陽學說對中國文化有著深刻的影響,對漢語而言自然也不例外。漢語的字詞結構與句子常式呈現出內在的陰陽文化特征。翻譯時,譯者應把握住這一特點,根據漢語字詞結構與句子常式,進行英漢互譯。
陰陽;文化;英漢互譯
陰陽是宇宙創生萬物的兩種基本要素,陰陽的影響無所不在。陰陽學說長期指導著中國眾多領域理論構造和實際操作。中國的傳統哲學認為,“陰陽”貫通于一切事物之中,是宇宙的根本規律。《老子》道:“萬物負陰抱陽,沖氣以為和。”《易經》說:“一陰一陽之謂道。”“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乾剛坤柔”,認為乾(陽氣)、坤(陰氣)造成了宇宙生成過程的無窮變化。《系辭》說,太極就是一對陰陽魚狀合二為一的圓體,意為“剛柔相對,變在其中。”所有這些,均蘊涵了一分為二、對立統一的辯證思想。既講對立、又重和諧統一的辯證觀念,孕育了漢民族凡事講成雙成對,重視和諧的心理特點。這種心理特點反映在語言上,則使漢語句子結構常式呈現出陰陽對立模式。[1]
在一般辭書中,對“陰陽”的解釋均大同小異。所謂“陰陽”,最初的意義是指日光向背,向為“陽”,背為“陰”。陰,《說文解字》曰:“暗也,水之南、山之北也。”陽,《說文解字》曰:“高明也。”《說文解字·義證》:“高明也,對陰言也。”《說文系傳》曰:“山北水南,日所不及。”后來,又自此引申出向日、背日的地理位置均可以以“陰陽”表之;再后來,又引申為氣候的寒暖。“陰陽”上述三義,都是經驗層面的含義。再往后,“陰陽”超越了經驗層面,一躍而為形而上的哲學范疇。古代思想家看到了一切現象都有正反兩方面,就用“陰陽”概念來解釋自然界兩種對立和互相消長的物質勢力。如伯陽父以陰陽解釋地震,“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丞,于是有地震。”(《國語·周語上》)老子在《道德經》中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肯定陰陽的矛盾勢力是事物本身所固有的。《易傳》的“一陰一陽之謂道”,把陰陽交替看作宇宙的根本規律。到了戰國晚期,鄒衍等陰陽家則把“陰陽”變成了和“天人感應”說結合的神秘概念[2]。此外,中國古籍所出現的“陰陽”,至少還有以下三個義項:
一是古以“陰陽”解釋萬物之化生及其分類。凡天地、日月、寒暑、晝夜、男女、夫婦、君臣,以至腑臟、氣血等,皆分屬“陽”或“陽”。在中醫理論經典《黃帝內經·素問》中,“陰陽”被發揮的淋漓盡致,運用得純熟圓融。
二是作為表里、隱顯的“陰陽”。《大戴禮記·文王官人》云:“省其居處,觀其義方;省其喪哀,觀其貞良;省其出入,觀其交友;省其交友,觀其任廉。考之以觀其信,挈之以觀其知,示之難以觀其勇,煩之以觀其治,淹之以利以觀其不貪,藍之以樂以觀其不寍,喜之以物以觀其不輕,怒之以觀其重,醉之以觀其不失也,縱之以觀其常,遠使之以觀其不貳,邇之以觀其不倦,探取其志以觀其情,考其陰陽以觀其誠,覆其微言以觀其信,曲省其行以觀其備成。以之謂‘觀成’也。”
三是以“陰陽”指代運轉之學。《后漢書》卷五十九《張衡傳》云,“稀善機巧,尤致思天文、陰陽、歷算”,“遂乃研覈陰陽,妙盡旋璣之正,作渾天儀。”以上三個義項,見于《辭源》。[3]
通俗地說,任何事物都可以一分為二,這就是陰陽。陰陽代表一切事物的最基本對立面。陰:為寒,為暗,為聚,為實體化;陽:為熱,為光,為化,為氣體。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沖氣以為和——像無形的氣分隔了陰陽,使其各居其位。陰陽的位置是不斷變化,周而復始的。我們所能看見的事物為陰內陽外(這就是聚合生成陽居于上的正物質),反之則為反物質(類似黑洞),所有的事物都要符合陰陽的規律和結構,就像人出生(是聚合),然后死亡(是消散),這就是陰陽的規律。在我們人類生存的這個世界里,處處有陰陽,事事有陰陽,物物都分陰陽,從內到外,從小到大,都有陰陽。[4]
陰陽一分為二,合二為一,對立統一。陰陽的這種文化觀念在中國文化的各個方面都有反映。
陰陽在漢語表達方面的反映,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在詞匯方面的反映,二是在句子結構常式上的反映。
(一)陰陽在漢語詞匯方面的反映
現代漢字主要是形聲字結構,形聲字有一個表示“形”的形旁和一個表示“聲”的聲旁,這兩個符號合起來組成一個形聲字。形為陽,聲為陰,形聲合而為一。如“貝”表示財物,“財”、“貸”、“賒”、“賤”分別讀作“才”、“代”、“佘”、“戔”。又如“柿”、“柑”、“梨”、“梅”、“欖”,從它們共有的“木”旁可知道皆與樹木有關。這些字的讀音可以從除部首以外的部分猜出來。
漢語詞匯中有數量很多的四字詞語,一般是“二二組合”,可以分為前后兩半。現代漢語有四聲,陰、陽、上、去。前兩者為平,后兩者為仄。平仄是一對陰陽組合。平仄相互配合,交錯出現,形成抑揚頓挫,讓聽者感到悅耳。如“聰明才智”是先平后仄,“見義勇為”是先仄后平,“大快人心”、“乘風破浪”、“古今中外”、“狐假虎威”分別是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仄平、平仄平仄的節奏;“肝膽相照”、“畫龍點睛”分別是平仄、仄平。平仄交替、平仄對立、平仄相迭都是高低升降、抑揚相配的聲調變化的表現,也是成語的節奏美和旋律美的表現。四字格成為的普遍格式,因為運用四字格成語常常可以使行文整齊,讀起來鏗鏘有力,和諧悅耳,加強了語言的節奏感和旋律感,符合漢語表達喜歡和諧對稱的特點。
(二)陰陽在漢語句子結構常式中的反映
漢語語言學界在談到漢語結構時,有人認為是SVO型,有人認為是SOV型。其實漢語造句不關心這些,也不大有詞類的概念,只要符合陰陽對立模式就行了。如“我喜歡吃大米。”是一個SVO式的句子,結構完整,意思并不大完整。因為在漢語里它不大會單獨出現,總是前后還得有點東西,構成陰陽對立。如“我喜歡吃大米,不喜歡吃饅頭。”“我喜歡吃大米,他喜歡吃饅頭。”“我喜歡吃大米,有沒有菜都可以。”“你喜歡吃什么?我喜歡吃大米。”等等。
《詩經》是中國最早的文學精華,所記錄詩篇大多是四字一頓,八字一句,前邊的四個字是話題,后邊的四個字是說明,漢朝詩歌禮承了這樣的傳統,到唐朝詩歌鼎盛,發展為五言,五字一頓,十字一句,或者七言,七字一頓,十四字一句,到宋朝的詞,最長是九字一頓。
詩詞的句子如此,散文的句子也大抵如此。以甲骨文算起,它是占卜算卦的記錄,與《易經》內容相同,其語句充滿了陰陽辯證思想。
漢語的陰陽對立,不在語法,而在語意,其表意有其獨特之處。張今先生把漢語句子的表意類型,歸納為七種:
語義相反型: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宋·范仲淹)
語義相異型: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唐·杜甫)
語義遞進型: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唐·白居易)
反義襯托型:衣莫若新,人莫若故。(春秋·晏子)
同義襯托型:有莠則鋤,有疾則醫。(宋·蘇軾)
正說反說型:改過不吝,從善如流。(宋·蘇軾)
同義強調型: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周易·乾·文言)
張先生進一步指出,詩詞,民歌的句子語義結構如此,散文的句子的語義結構也是如此。比如:
有理而無益于治者,君子弗言;有能而無益于事者,君子弗為。(君文子)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李白)
不僅句子如此,句群也是這樣。兩個句子是一個句群,兩個陰陽就是一個四象是最穩定的結構,所以古詩、絕句都采取這種結構。兩個五絕相加就是五律,兩個七絕相加就是七律。陰陽結構的思維方式從組詞、造句到篇章,一以員之。一般陰陽結構的思維方式從組詞、造句到篇章,一以貫之。一般說的文章結構起、承、轉、合,只是一個籠統的說法,修辭也遵循陰陽邏輯,排比結構往往是四個,春節也是四個,成語總要湊夠四個字,如用“甲乙丙丁”四個字而不說“甲乙丙”。[1]
(三)陰陽結構在英語漢譯中的運用
有些英語句子譯為漢語,總感到不通順,贅口,實際上就是沒有把握住漢語句子是陰陽結構這個關鍵。英文句子結構一般是三分,英譯漢時我們只要將三分結構改為二分的陰陽結構,就通順了。
(1)英譯漢實例改譯和說明
原文:That dirty old house is an offense to everyone who lives in the street
原譯:那座骯的老房子使住在那條街上的人都討厭。
改譯:那座老房子很臟,住在那條街上的人都很討厭它。
解說:原譯是直譯:原文是SVO三分結構,直譯后句子較長,讀不上口。改譯是兩分,節奏變短,容易上口,符合陰陽結構。原主語是偏正結構,改譯為描寫句,后讀評論句。
原文:Her efforts gained her reputation.
原譯:她的努力為她贏得了聲譽。
改譯:她很努力,名聲很好。
解說:原文SVO三分結構,原譯逐字直譯,不合漢語表達方式。改譯采用兩分結構。原主語是偏正詞組,改譯為描寫句,后續評論。
原文:His skills qualify him for the job.
原譯:他的技藝使他有資格擔任這一工作。
改譯:他有技術,能擔任這一工作。
解說:原譯按原文SVO三分結構譯為漢語,改譯是兩分結構,符合漢語表達習慣。原譯里偏正結構,譯文改為好。
原文:It is difficult to qualify the value of a good education.
原譯:要用數量來測良好教育的價值是困難的。
改譯:教育質量的好壞,很難量化。
解說:原文是SVP結構,由于翻譯的影響,現代漢語生這種句式也多了。但仍有不通順的感覺。原文的主語是不定式,原譯太拘泥于顯示目錄文的字句。改譯分出前后部分,比較通順上口。
原文:You’re lucky enough to have a united family.
原譯:你真幸運,能有一個和睦的家庭。
改譯:你家庭和睦,真有福氣。
解說:原文是SVP結構,of have a untied family是個原因狀語,漢語一般把因放在前邊,果放在后邊。
(2)漢譯英的實例分析
漢譯英關鍵是在英語里尋找主要的動作謂語動詞,SVO齊全了,就是一個合格的句子,以下各例取自魯迅的《一件小事》,譯者是楊憲益和戴乃迭。[7]
原文:我從鄉下跑到京城里,一轉眼已經六年了。
譯文:Six years have slipped by since I came from the country to the capital.
分析:漢語第一音句是話題,譯為狀語,第二音句是說明,譯為主句。英語整個句子有三部分 SVA,是合格的句子。[1]
原文:這是到了現在,還是時時記起。
譯文:Even now, this remains fresh in my memory.
分析:漢語第一音句是話題,第二音句是評論,“這事”是“記起”的賓語,但英語里也可用“這事”作主語,SVP齊全,是合格的句子。
原文:這是民國六年的冬天,大風刮的正猛,我因生計關系,不得不早在路上走。
譯文:It happened during the winter of 1917.A bitter north wind was blowing. But to make a living I had to be up and out early.
分析:原文四個音句正好是一個四象格局,或者說前兩個音句是陰,后兩個音句是陽,陰是背景,陽是活動。一口氣敘述了故事發生的時間、背景、原因和行為本身。譯文把它分為兩句,第一音句的“這”指文章所說的“一件小事”,譯者把它拉出來譯為一句。接著是背景,“大風……”與“我因為……走”有讓轉關系,譯為一句。
陰陽是宇宙創生萬物的兩種基本要素,陰陽的影響無所不在。陰陽一分為二,合二為一,對立統一。陰陽的這種文化觀念在中國文化的各方面都有反映,漢語自然也不例外。就漢語而,無論是在字詞構造方面,還是在句式結構方面,都呈現出陰陽特征。因此,在英漢互譯時,譯者要充分把握這一特征,提高翻譯效率,使語文更準確。
[1]馬秉義.英漢句子結構常式比較[A].楊自儉.英漢語比較與翻譯(3)[C].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2]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0.
[3]修訂組.辭源(修訂本)[Z].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
[4]劉揚.陰陽文化內涵及其英譯研究[D].山東大學,2009.
[5]陶慧.論“二”和“三”[A].楊自儉.英漢語比較與翻譯(4)[C].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6]李翰文.實用語海·熟語集錦[M].沈陽:萬卷出版公司,2009.
[7] http://baike.baidu.com/view/1374590.htm?fr=ala0-2#1.
(責任編校:王晚霞)
H153
A
1673-2219(2010)10-0166-03
2010-07-06
本文為湖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項目(項目編號:08C013)階段性成果之一。
劉揚(1962-),男,湖南耒陽人,碩士,湖南第一師范學院外語系副教授,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