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帆,付玉成
(1.河北金融學院社會科學部,河北保定 071051; 2.南京大學哲學系,江蘇南京 210093)
中西文化的特征對各自科學發展的影響*
楊 帆1,付玉成2
(1.河北金融學院社會科學部,河北保定 071051; 2.南京大學哲學系,江蘇南京 210093)
文化的起源、文化傳統的不同,致使人們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有著很大的不同。中國文化的“靜心”特征造就的中國文化注重人倫、輕理性;西方文化的理性“緊張”形成的西方文化的邏輯嚴密、科學的文化氛圍。從這一角度來看各自文化對科學發展的影響,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中西不同的傳統文化的特點、文化與科學的關系,從而更好地把握傳統,發展科學。
文化傳統;靜心;緊張;倫理;理性
文化的起源、文化傳統的不同,致使人們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有著很大的不同。本文將從中西不同的傳統文化特點,尤其是中國文化的自然“靜心”與西方文化的理性“緊張”方面來討論其對于各自科學發展的影響。
中國有著五千年的文明歷史,以血緣為基礎,宗法為機制的家國一體的社會形態,使中國文化更多地注重血緣、情理,而較少關注民主、科學。文化成熟及對日后產生重大的影響當數春秋戰國時期的文化,這一歷史階段產生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文化熱,思想文化處于由原始向文明的轉變過程中,社會失范,行為失序,整個社會陷入戰亂無序的狀態中,處于這樣戰火紛飛的中國童年,由大痛苦也就產生了大智慧,而這種智慧也就相應地傾向于一種根深蒂固的秩序情結。于是對于自然的體察,也就更加注重一種求得內心平靜的狀態,中國人將其稱作靜心。
相比之下,西方完全打破了血緣關系,建立了城邦制,以地緣來劃分城邦、公民。最為典型的當數古希臘,城邦的建立,使得大家變成公民,人們更多的是強調權利、意志、理性、法、正當。而不似中國古代注重的人倫關系、血緣親情。這種文化淵源下的人們的思想無論對于社會還是對于自然都有著高度的陌生感和緊張性,理性的純粹性使得西方文化的這種理性緊張更加深化,由此,在這種文化氛圍下更有利于客觀性極強的自然科學的萌芽發展與進步。
中西方經歷了不同的發展模式,尤其是在科學技術方面,顯現出巨大的不同,我們將其歸結為文化傳統的不同,一個是重情理,一個是重理性;由此形成的人們的思維方式的迥異,一個是倫理的思維方式,一個是科學的思維方式;進而,近代的西方出現了科技革命,而技術發達的中國卻逐漸落后于西方。
從地理環境看,中國是一個大陸型國家,幅員遼闊的中國大地上,人們有著共同的祖先,由此,血脈是相連的,古代的中國就是這樣一個熟人社會的結構框架。長江黃河養育著中華兒女,形成了自給自足的農業社會,土地肥沃,無須為衣食擔憂,無須冒險航海,人口的遷移十分不頻繁,人們之間有著這樣或那樣的血緣關系。這種社會形態使得人們安于現狀,很少會考慮物質的本原之類的形而上學的問題,就算是有,如老子,其對于自然的態度仍然是建立在寧靜、追求平和的自然思想之上。古希臘的面積遠遠小于中國,而且散布在海洋之上,使得人們對水、對海洋有著別樣的情懷。同時,土地資源沒有中國的富饒,勢必在衣食上形成一種緊張,航海、通商的發達亦由此而生。由于這種緊張,加之不同地區的頻繁交往,人口流動必然比中國大很多,陌生人的社會因此而形成。人們之間的陌生導致不信任,人們的交往總是處于一種緊張陌生的狀態下,沒有血緣親情的擔保,形成了契約式的交往生活方式,民主的思想、理性的思維模式逐漸建立。
從政治體制的建立看,中國以血緣為紐帶,宗法為機制、家國一體的封建官僚體制的建立,使得中國的文化重情理、輕法理,形成的倫理文化以入世為人生手段。人們追求的是“學而優則仕”,這使得中國的文化知識本身沒有獨立價值形態,而是附屬于倫理道德。追求知識,真理也主要是為履行道德義務,有德是中國人生存的目的也是能在中國古代社會更好生存的手段。由此,形成了濃厚的重道輕器,重政務輕技藝的氛圍。中國人對于嚴密的邏輯推理與論證主要是用于形而上的問題,如佛教的縝密思辨邏輯,而對于科學技術方面的抽象的邏輯推理卻是少之又少。再有,中國人重實用,對于科學技術,中國人的觀點是“致廣大高明而不離乎實用”,這種實用的思想,使科學技術很難上升到理論高度。而西方一開始就徹底打破了血緣的紐帶,建立了以城邦為單位的民主政治體制,從而形成了西方人的“公民”意識,建立起一套契約供大家遵守,使社會成為可能。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同時又通過契約與他人交往、通商。契約的進一步演化就是法律,生人社會中,法的運用和實施不僅可能而且十分必要。民主、自由、法理,這是西方文化的元素,在人們的思維中根深蒂固,從而,使得西方人的邏輯思維、理性精神比中國濃厚許多。邏輯推理,理性抽象形成了西方的科學精神,為日后科學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文化傳統和思維模式。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儒家的這一思想有利于科學世界觀的進展。李約瑟曾說:“注重理性,反對一切迷信,甚至反對宗教中的超自然的部分。”但是,這種思維傾向卻被注重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價值觀代替,“使得他們只對‘事’的研究而放棄一切‘物’的研究”。
中國文化另一個重要的派別當數道家。道家強調“其大無外、其小無內”,萬物統一的自然觀,最終一切歸于永恒常在、自本自根的道。道家體察自然,求得內心平靜,“在科學發展初期,他們覺得只要能將種種威脅人類的自然現象予以區別分類,為之命名,并研究其起源性質和將來的動態,以建立一套自然論時,則人類的能力和信心必然加強,這種得力于原始科學的內心的平靜,中國人稱之為靜心”。李約瑟的這種解釋不無道理,在《道德經》中講道:“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在《莊子·天地第十二》又道:“古之畜天下者,無欲而天下足,無為而萬物化,淵靜而百姓定。記曰:通于一而萬事畢,無心得而鬼神服。”這種體察自然的思想必然作科學的觀察,這無形中就接到了經驗主義的線索,經驗主義是中國科學與技術發展史上的重要因素。
但是,綜觀中國文化歷史長河,我們看到,最終建立的是儒、道加之后來的佛三位一體的情理主義文化體制。而血緣為基礎的傳統文化,重家庭倫理,輕理性民主,人們缺少純粹理性的思考。因此,對于自然科學關注較少,科學潛能無由生長,經驗主義的成分相反地加強了。春秋戰國的大動亂形勢下,哲學家們力圖提出穩定社會、安撫人心的原則,而古希臘人所關注的自然科學則沒有進入他們的思維領域,進而沒有成為中國文化的主流。
希臘哲學起源于公元前6世紀,科學思想在哲學思維中相應的萌發。西方哲學家在討論任何事物時首先要達到的是一種純粹的思考,并且更多的是一種形而上的理性思考。人們關注的主要問題是發現物質的本質。“米利都學派的創始人泰利士就把水看成本原。他得到這個看法,也許是由于觀察到萬物都以濕的東西為養料,熱本身就是從濕氣里產生、靠濕氣維持的(萬物從而產生的東西,就是萬物的本原)。”
這種用自然來解釋自然意味著理性萌芽的產生,它來自西方人傳統文化中理性的緊張性,這種緊張性又是思維邏輯嚴密性的重要前提。并且,理性的增長主要表現在數學的發展和對邏輯的研究上。畢泰戈拉派認為數學的本原就是萬物的本原。“由于這些本原數目是最基本的,而他們又認為自己在數目中間發現了許多特點,與存在物以及自然過程中所產生的事物有相似之處,……所以他們認為數目的某一種特性是正義,另一種是靈魂和理性,另一種是機會,其他一切也無不如此;……一切其他事物就其整個本性來說都是以數目為范型的,數目本身則先于自然中的一切其他事物,所以他們從這一切進行推論,認為數目的元素就是萬物的元素,認為整個的天是一個和諧,一個數目。”作為希臘自然哲學的集大成者亞里士多德,在其《工具論》中,重點討論了以三段論為核心的演繹法。策勒爾說亞里士多德首先發現三段論式是一切思維運動的基本形式,而且給它定下了名稱。“三段論式是由某種前提必然得出新結論的一種論述方法。在三段論式中從一般得出個別,這是演繹推理。……因此,有確實根據的或科學的論證永遠采取三段論式的形式,它是三段論式的和演繹的。……在三段論式中結論依賴前提,而這些前提又是其他前提的結論,如此等等。但是,這種過程不能前進不已,最后必然達到不能演繹的予以證明的命題或原則,這些命題或原則卻有絕對的確定性。……每一種專門科學都有它自己的這種原則,此外還有一切科學所共有的普遍原則,即太初哲學的原則或形而上學。”在這里,“研究事物根本的或初始的原因的科學或哲學,亞里士多德稱之為太初哲學,我們叫形而上學。形而上學研究本然的存在,各種科學研究存在的某些部分或方面”。
希臘的哲學、科學思想豐富多彩,每一位思想家都兼有著科學思辨與哲學氣質。從上述思想家的觀點不難看出,對于自然的深邃探究與理解、邏輯的嚴密思維方式反過來進一步造就了西方文化傳統的理性緊張特點,而科學的發展進步最重要的是為依賴理性的思維建構科學體系。它為今后西方科學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武器和文化氛圍。
中國文化歸于求善為目的的倫理型,而同西方以求真為目標的科學型大相異趣。著名的倫理學家樊浩曾言:“科學型文化,把宇宙論、認識論、道德論加以區分別向縱向研究、探索各自的發展系統,而且對道德問題的研究也是從哲學與科學出發,用哲學的方法進行論證與闡發,因而道德認識實際上成為科學認識、哲學研究的一個領域,康德的《實踐理性批判》典型地體現了這一特征。”它注重的是理性的嚴密、思維的縝密,始終有著精神、文化的一種緊張型,更進一步講,總是貫穿著精神的一種張力、力度。中國文化系統里,有關宇宙和認識問題的探討,往往都是從屬或立足于倫理問題上,把倫理宇宙化,宇宙倫理化,顯然,缺少科學研究應有的那種張力緊張型、理性,更多的是求靜、通向內心平靜的一種倫理化思維方式。
通過上述對于中西文化傳統的分析、比較,可以看出,地理環境、政治體制的不同,造就了中西不同的傳統文化特點對于科學思維、科學發展的影響。二者沒有好壞優劣之分,只是中西文化傳統的不同表現。分析中西文化傳統對于各自科學發展的影響,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文化與科學的關系,從而更好地把握傳統、發展科學。
[1]愛德華·麥克諾爾·伯恩斯,菲利普·李·拉爾夫著.羅經國等譯.世界文明史(第一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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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宋)朱熹.四書集注[M].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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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梯利.西方哲學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
[6]樊浩.中國倫理精神的歷史建構[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2.
(責任編輯 陳 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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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69X(2010)02-0103-03
2009-12-16
楊帆(1982-),女,河北保定人,助教,哲學碩士,主要從事倫理學、中國倫理與經濟倫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