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為了尋找一個什么東西,無意中翻出了以前的草稿。發黃的紙張,漫不經心的字跡,竟然使我有幾分親切。我仿佛聽到了我當年的呼吸和心跳。
現在,我已經習慣了趴在電腦上敲出一個個漢字,使用鋼筆和紙張的時候越來越少,只有在批改學生作文時,才去觸摸那些筆筒里的文具,它們身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我甚至有一種感覺,當我拿起筆在紙上書寫的時候,我的思維仿佛滯緩了許多。我的學生也喜歡電腦里投影出來的畫面和文字。何況,我現在使用的是圓珠筆,一筆落下,筆跡光滑而流暢,既不用擔心劃破紙張,也不必擔心寫干了墨水。但是,它不能在紙上留下一些刻痕,因為它太光滑了,太流暢了。
因此,我不由得懷念起用鋼筆書寫的時光。蘸著墨水,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小心地寫,盡管緩慢,卻堅實,有力度,那一個個刻在上面的文字,就是我均勻的呼吸,是我的思維劃過的印記。那不是某種符號,那是一個人在呼吸,那寫滿漢字的紙上,依然保留了作者呼出的氣息,保留了那種特有的溫情。那些漢字,一筆一畫寫在紙上,于是就有了它們自己的生命。書寫,就是一個生命保存和傳遞另一個生命的一種形式。每一個生命的書寫都是不同的,就像大千世界中,每一個生命都有他自己的個性。普通人的書寫是不完美的,但它絕對是有生命的。
遺憾的是,我和許多人一樣,正在逐漸告別這種書寫。那種紙和筆散發的脈脈溫情,正離我遠去。也許有一天,我們每一個人都會發現,其實,我們一直生活在一種悖謬之中:一方面我們留戀某一種生活或某一個地方,另一方面,我們又身不由己地往相反的方向奔去,在那個遙不可及的盡頭,我們稱之為“幸?!薄?/p>
看看我們的四周,我們的生活似乎改變了許多。大樓多了,汽車多了,腰纏萬貫的人多了,四通八達的高架橋多了,許多事似乎都在改變。包括書寫。但是,仔細想想,這個世界真的改變了嗎?沒有,其實一點兒也沒有。大街上依舊到處都是垃圾,公交車上依舊是身強力壯者的天下,動物依舊在一個物種一個物種的滅絕,依舊有孩子因輟學而流淚,依舊有人因無錢就醫而終止生命,依舊有孤單的老人,失業的市民,失去家園的農民,無助的告狀者。稍稍留心一下,就會發現,大樓旁邊是低矮的民居,汽車旁邊站著乞討的幼童,腰纏萬貫者的身后跟著討薪的民工,高架橋下蜷縮著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許多東西都沒有改變,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還有苦難,還有不幸。在一些地方,苦難幾乎成為常數。
在一次募捐義演會上,著名節目主持人陳魯豫說過這么一句話:看到地球上還有那么多人遭遇不幸,我的幸福簡直就是一種罪孽。類似的話托爾斯泰也說過。這兩個人,一個是名人,一個是偉人,他們的心里都裝著良知。作為普通人的我們,當然有權利追求各種幸福,但是,我們誰也沒有權利為了幸福拋棄良知。
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苦難,還有人類,就不能拋棄良知。
經典摘句:蘸著墨水,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小心地寫,盡管緩慢,卻堅實,有力度,那一個個刻在上面的文字,就是我均勻的呼吸,是我的思維劃過的印記。那不是某種符號,那是一個人在呼吸,那寫滿漢字的紙上,依然保留了作者呼出的氣息,保留了那種特有的溫情。那些漢字,一筆一畫寫在紙上,于是就有了它們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