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史”的發端和史學思想

一、中國最早的史書——《尚書》

《尚書》是我國最早史書。古字“尚”通“上”，“書”本義“史”，故王充說:“尚書者，上古帝王之書，或以為上所為，下所書，故謂之《尚書》。”(《論衡·正說篇》)《尚書》可以說是我國最早的文史檔案，它包括“典”“謨”“訓”“誥”“誓”“命”六類，有的是講演稿，有的是命令、宣言，有的是談話記錄。其記事內容上起原始社會末期的唐堯，下至春秋時的秦穆公。共100篇。秦始皇時曾把《尚書》列為禁書，規定民間一律銷毀。當時濟南有叫個伏生的博士秘密地把《尚書》藏在宅第的墻壁內，等漢初局勢穩定，他從壁中取出，但書已散亂不堪，后整理成了28篇不全的《尚書》。因其書是由隸書寫成，故稱今文《尚書》。漢武帝時，魯恭王劉余為擴建自己的宮室，拆毀了孔子住宅，從墻壁中又發現了許多用蝌蚪文寫的竹簡，人們把它稱為古文《尚書》。一般學者把今文《尚書》視為真本，把古文《尚書》看作偽書。

關于《尚書》，眾多學者都曾提起，《莊子·天下篇》說:“《書》以道事。”《荀子·勸學篇》說:“《書》者，政事之紀也。”司馬遷《太史公自序》說:“《書》記先王之事，故長于政治。”《尚書》中有許多關于中華歷史的精辟論述。

(一)批判空言、假言之危害。

當歡兜推舉共工很會辦事時，堯批評說:“吁!靜言庸違，象恭滔天。”(《堯典》)堯指出共工只會說漂亮話，但常常違背，貌似恭敬，實際上犯下了滔天大罪。

(二)褒獎說真話、實話的人。

堯稱贊舜辦事認真，說話可靠，決定讓他做自己的接班人。他說:“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厎可績，三載。汝陟帝位。”(《舜典》)到舜繼位，禹提議說:“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黎民懷之。能哲而惠，何憂乎歡兜，何遷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皋陶謨》)意思就是智慧的人明白事理，能管理百姓;安定百姓的人，能給百姓帶來恩惠。這樣還怕什么呢?

(三)提倡正確對待民眾的意見。

《尚書》多處談論到民意、民怨的問題，并從自我修養，提高執政效果等方面展開闡述。例如: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明威，達于上下，敬哉有土!(《皋陶謨》)

《尚書》引用古人的話說:“人，無于水監，當于民監。”指出不要把水當作鏡子，而應當把人民當作鏡子。而且指出聽取民眾意見有利于上下溝通，有利于正確決策，鞏固統治。

(四)指出上情下達、下情上報的必要。

商朝王位是由兄弟繼承的，到沒有弟弟才會傳給兒子，但由于商實行多妻制，一個商王有多個兒子，子侄之間經常引起爭奪王位的斗爭，于是出現了九世之亂。到能干的盤庚接位，不得不遷都以制止內亂。盤庚告誡說:“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敗禍奸宄，以自災于厥身。……汝曷弗告朕而胥動以浮言?恐沈于眾，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邇，其猶可撲滅?則惟汝眾自作弗靖，非予有咎!”(《盤庚上》)他說，這是你們自取禍咎。百姓被浮言蠱惑，如同大火在原野上燃燒，連接近都無法，還能去撲滅它嗎?

(五)強調大臣應該起君王的耳目作用。

《尚書》指出，大臣應該是領導階層的臂膀和耳目。“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為。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欲聞六律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皋陶謨》)號召臣民充當君王的視聽，做君王的助手。

二、三家傳釋的編年史——《春秋》

《春秋》是編年體史書。因為商周時期，一年只有春、秋二時而無夏、冬，所以古人稱年為“春秋”。《春秋》就是以年序編寫的史書。

《春秋》是孔子晚年嘔心瀝血之作。《春秋》記載了上自公元前722年(魯隱公元年)，下至前481年(魯哀公十四年)，包括11個國君，242年的歷史。它以魯國為主線，兼及當時天下大勢的演變情況。全書大約17000字，內容除統治階級的政治活動外，涉及經濟、文化和自然現象的實錄等，非常廣泛。《春秋》文字簡練，學風嚴肅，后被儒家各派尊之為“經”。由于《春秋》年代久遠，文字簡潔，讀它有不少困難，一些學者就對它進行了許多詮釋。到漢代，對《春秋》的注釋(叫“傳”)已經有5種:《左氏傳》《公羊傳》《谷梁傳》《夾氏傳》和《鄒氏傳》。其中《夾氏傳》11卷和《鄒氏傳》11卷都已亡佚，現僅存《左氏傳》《公羊傳》《谷梁傳》，號稱“春秋三傳”。“三傳”中左丘明所作的傳最為著名，史稱《左傳》。《左傳》基本思想簡介如下。

(一)關于命名原則的闡述。

《左傳》“桓公六年”記桓公的兒子出生，他向申繻請教兒子的名字，申繻回答說:“名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有類。以名生為信，以德命為義。類命為象，取于物為假，取于父為類。不以官，不以國，不以山川，不以隱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幣。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故以國則廢名，以官則廢職，以山川則廢主，以畜牲則廢祀，以器幣則廢禮。”這段話指出古代有傳統名諱，如果取名用偉大的事物，越容易因名諱而使人難以言說，甚至可能影響國家的體制。例如晉僖侯名司徒，因避諱只能把官職“司徒”改成了“中軍”;宋武公名司空，因避諱只好把官職“司空”改成“司城”。

(二)關于史書求真寫實的原則。

史書記錄的是當代的事情，它是留給后人看的，因此史書一要求真實，二要求重大。《左傳》記載魯國國王去齊國參加祭祀，曹劌認為這不符合禮節，批評說:“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習之，非是君不舉矣。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后嗣何觀?”意思是，君王的言行一定要記錄在史書上;寫下來的事如果不符合禮儀法則，那么后代看了會怎么想呢?所以《春秋》里，有的小事要忽略不書，有的史事要避諱省寫，有的大事要掩惡揚善，字句斟酌非常講究。例如魯隱公的母親聲子死了，因為她不是正妻，死后沒有按照君王母親的禮儀安葬，所以史書里不稱“薨”，不稱“夫人”，也不提“葬”。可見對什么“書”，什么“不書”，以及“如何書”，都有嚴格的規則。

(三)關于“文以足言”的思想。

晉公子重耳出亡，介子推隨行有功。晉文公欲賞賜隨亡人員，介子推拒絕受賞。《左傳》“僖公二十四年”有他與母親的一段對話，他母親勸他去領賞，言明心志，介子推回答說:“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意思是，言語是立身的表現，既然不想做官，那么就不用多說了。對此孔子有不同看法:“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孔子認為，心里想的就要說出來，說出來別人才知道;不僅要會說，還要說得有文采，行動有規范，才能產生久遠的作用。

(四)關于“言信有征”的思想。

昭公八年春，晉國傳言魏榆城的石頭在說話，晉侯問師曠，師曠說:“石頭是不會說話的，老百姓傳言一多，走了樣了。”師曠乘機諷喻正在大興土木修筑宮殿的晉侯說:“作事不時，怨瀆動于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指出民怨傳言來自于惡行，告誡說:君子說話必須真實而令人可信，而且付諸行動，才可以避免招致民怨。

(五)關于“學而后入政”的思想。

《左傳》“襄公三十一年”，鄭國大夫子皮想讓自己的兒子尹何去做官，征求子產的意見，他說:“我很愛我的兒子，我想讓他去管一個縣，一邊做官一邊學習。”子產反對說，愛自己的子女，哪有像你這樣把權力交給他的?政治這東西，就像一把刀，弄不好會傷了自己。接著，子產說:“僑聞學而后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獵，射御貫，則能獲禽。若未嘗登車射御，則敗績厭覆是懼，何暇思獲?”子產認為，必須先學習，后從政，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六)關于言行規范的思想。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趙簡子請教什么叫“禮”，《左傳》引子產的話說:“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左傳》認為禮儀就是天地人三者之間的有序行為，人們都要遵守它;遵守了它，那么天就明朗，大地的特性就得到發揮。接著指出:人的天性有喜怒哀樂，喜怒哀樂是人們對事物好惡感情的發泄。“禮”就是要對人們的這種感情加以合理的制約。《左傳》提出了六順六逆說:“……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指出“六逆”反映人際關系存在的基本矛盾:卑賤的妨害高貴的、年少的欺凌年長的、疏遠的挑撥親近的、新人離間舊人、小國加兵大國、淫樂毀壞道義等反秩序的行為;指出“六順”反映了君臣、父子、兄弟之間的“三倫”關系，只有做到“六順”才能做到道德規范。

三、最早的國別史——《國語》

《國語》是一部國別體史書，關于它的作者，歷史上多有爭議，但無結論。《國語》為21卷，按國別分，有《周語》《魯語》《齊語》《晉語》《鄭語》《楚語》《吳語》《越語》。它開創了以國分類的體例，對后世產生很大影響，陳壽的《三國志》、常璩的《華陽國志》、崔鴻的《十六國春秋》、吳任臣的《十國春秋》等，都是《國語》體例的發展。

(一)重視民眾輿論和開放言禁。

周厲王暴虐，老百姓紛紛抱怨，厲王派衛國巫師監聽百姓的怨言，如有背后指責的，就殺掉。百姓敢怒而不敢言。邵公說:“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夫民慮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

邵公用河川作比喻，指出對待民眾的怨言，只能疏導，不能堵塞，開放言禁，輿論自由，才是真正有效的治國之策。

(二)重視教育功能和因材施教。

《國語·晉語》記載:文公學讀書于臼季，三日，曰:“吾不能行也咫，聞則多矣。”對曰:“然而多聞以待能者，不猶愈也?”晉文公讀書，學習了幾天，自以為不用出門，什么都懂了。老師告訴他:“如果滿足于書本知識，那就錯了!”楚莊王想教育他的兒子箴為善，叫士亹做老師，士亹說:“夫善在太子，太子欲善，善人將至;若不欲善，善則不用。”士亹認為為善首先要太子自己從內心有所追求，否則別人是說不進去的。指出了教育只能通過學生的內因起作用，教育不是萬能的。楚莊王又去請教申叔時，申叔時說:“……明施舍以導之忠，明久長以導之信，明度量以導之義，明等級以導之禮，明恭儉以導之孝，明敬戒以導之事，明慈愛以導之仁，明昭利以導之文，明除害以導之武，明精意以導之罰，明正德以導之賞，明齊肅以耀之臨。若是而不濟，不可為也。”申叔時提出學習必須循序漸進，先進行一般的文化和修養教育，再進行道德教育和文武本領，掌握法律知識和政治謀略。

(三)重視道德修養和禮儀教化。

單襄公在見到晉周后，觀察了他的外貌、談吐和為人，認為他將是未來晉國的君主，其理由是在晉周身上具有了當時社會最基本的道德素養和政治品質。他說:“象天能敬，帥意能忠，思身能信，愛人能仁，利制能義，事建能智，帥義能勇，施辯能教，昭神能孝，慈和能惠，推敵能讓。”這里提出了十一條準則:敬、忠、信、仁、義、智、勇、教、孝、惠、讓。從上述解釋，我們可以看到《國語》在人際關系上的互動模式，反映了“思身”“愛人”和“慈和”“推敵”(“敵”是指不同意見的人)的道德準則。

(四)重視言行規范和上下取信。

在一次朝會上，單襄公發覺晉國君的外貌、眼神、舉手投足，都不符合傳統禮儀，就發表議論:“夫君子……視遠，日絕其義;足高，日棄其德;言爽，日反其信;聽淫，日離其名。夫目以處義，足以踐德，口以庇信，耳以聽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他認為一個人眼神飄忽，就會遠離道義;走路腳高腳低，就會放棄品行;言語經常爽約，就會失去信任;聽信花言巧語，就會名不副實。所以眼神、行為、言語、聽名，這些不能不慎重。《國語》認為言行規范，國家就穩定，而其本質是取信于民。晉國攻打原城，圍困了三天，原城糧食斷絕，百姓發生饑荒。晉文公問箕鄭怎樣解決，箕鄭只說了一個字“信”。晉文公很不理解，箕鄭解釋說:各方面講“信”，好惡不會過分，上下安于本分，戰爭不會失利，百姓有業可從事;于是百姓聽命于君主，安于貧樂于富，社會也不會匱乏了。

(五)重視君臣相依和三倫關系。

《國語·晉語》記載，晉武公討伐翼，殺死了哀侯，欒共子想自殺殉難。武公制止他說:如果你不自殺，我向周天子匯報后讓你在晉國任職。欒共子談了對君臣、父子、師徒三倫的關系:“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唯其所在，則致死焉。報生以死，報賜以力，人之道也。臣敢以私利廢人之道，君何以訓矣?”意思是“三倫”關系是天生不可改變的，必須從一而終。最后欒共子堅決自殺了。

在春秋時期統治集團內部爭奪權力或繼承權的事時有發生，在敬和孝、義和利之間經常發生矛盾。有的從禮儀角度說了自己的意見，有的則從倫理角度說了自己的意見，充分反映了在社會轉型時期權力與禮儀間的沖突。

四、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史記》

司馬遷的史學巨著——《史記》，不但在中國史學史上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而且開創了中國傳記文學的先河，梁啟超稱贊它為“千古之絕作”。魯迅贊譽它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司馬遷，字子長，馮翊夏陽人，生于漢景帝中元五年(公元前145年)。其父太史公司馬談病篤時，執遷手而教誨說:“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絕于予乎?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父親死后三年，司馬遷正式繼任父職，成為漢武帝太史令，時年38歲。司馬遷決心實踐父愿，開始撰寫《史記》。

司馬遷開創了一種新的歷史學編纂方法，后人稱為紀傳體。它由“本紀”“表”“書”“世家”“列傳”等體例組成。“本紀”按編年記載歷代帝王的興衰和重大歷史事件;“表”以年表形式，按年月日順序記錄史實;“書”記載典章制度的歷史演變，以及天文歷法等;“世家”記載自周以來開國傳世的諸侯，及有特殊地位的歷史人物的事跡;“列傳”記載社會各階層的代表人物，包括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等，以及官吏、儒士、游俠、刺客、名醫、占卜、商人等。《史記》還記載了漢周圍的一些國家如朝鮮、大宛、烏孫、大月氏、安息、匈奴等的歷史。其中顯示出司馬遷的思想是多方面的。

(一)司馬遷“究天人”“通古今”的思想。

司馬遷自己曾這樣說:“仆竊不遜，近自托于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歷史哲學觀，盡管沒有擺脫“天人感應”神學思想的影響，但它“確立了后世知識分子解釋世界、改造世界的基本風骨，確立了以史明道的歷史理性”。

(二)司馬遷“整齊其世傳”的思想。

關于漢武帝的歷史地位如何評價，司馬遷回答說:“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圣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掌其官，廢明圣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墜先人所言，罪莫大焉。”意思是說，賢士能人不被重用，是國家的恥辱;君主英明而圣德不被宣揚，是宣傳部門的事。而作為史官，如果不把帝王家的丑事記載下來，不把功臣、世家、賢良大夫的事敘述下來，放棄父輩的教誨，那么就沒有比這更大的罪過了!也即歷史要說真話，在重大歷史問題上要給后人一個確切的說法。《史記》成為后世知識界、思想界、文學界、文化界、教育界各個領域的傳播楷模。

所以《前漢書·司馬遷傳》“贊”說:“劉向、揚雄博極群書，皆稱(司馬)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顧炎武稱贊說:“古人作史有不待論斷而序事之中即見其旨者，唯太史公能之。”

(三)司馬遷質疑“天道”的思想。

儒家認為“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司馬遷以儒家公認的善人伯夷、叔齊為例證明好人沒有好報，最后卻餓死;以好學之士顏淵為例，指出好人卻短命;又以儒家公認的惡人盜跖為例，橫行無道卻沒有惡死。他責問說:“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專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絕。或擇地而蹈之，時然后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勝數也。余甚惑焉。倘所謂天道，是耶非耶?”

因此司馬遷認為，秦取得天下雖然采用了暴力，但是成績很大，其原因是能適應社會的變化。他贊賞秦國先立法后成王的觀點。一般學者被自己的成見所束縛，只看到秦王朝統治的時間不長，就不考察它存亡的原因，全然取笑它，這好比用耳朵來吃飯沒什么不同!司馬遷主張不要以儒家的“天道”善惡來判斷是非，要全面地考察事實，分析原因，不能偏聽偏信。

(四)司馬遷主張“人道”的思想。

司馬遷認為管理國家既不能靠“天道”，也不能靠“人力”(武力)，靠的是“人道”。他反詰道:“洋洋美德乎，宰制萬物，役使群眾，豈人力也哉?”創造偉大的事業，管理天下百姓，難道是靠武力嗎?他是第一個提出“人情”“人性”和“人道”概念的思想家，他說:“觀三代損益，乃知緣人情而制禮，依人性而作儀，其所由來尚矣。人道經緯，萬端規矩，無所不貫。誘進以仁義，束縛以刑罰，故德厚者位尊，祿重者寵榮。所以統一海內而整齊萬民也。”他提出用“人情”來規范人的禮儀，用“人性”來規范人的行為，用“人道”來規范人的思想，指出一個人接受的都是規范的教育，那么他說的做的也是規范的言行。

英國哲學家弗朗西斯·培根有名言說:“讀史使人明智。”司馬遷說研究歷史可以“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補敝起廢”。唐太宗在吊唁魏征時說:“以銅為鑒，可正衣冠;以古為鑒，可知興替;以人為鑒，可明得失。朕嘗保此三鑒，內防己過。今魏征逝，一鑒亡矣。”都說明歷史對社會、政治的進步和個人的思想觀念具有極大的影響。這里闡述了先秦兩漢時期的四部重大的歷史著作，簡單介紹書中體現的人文觀念，或許對我們了解中國的傳統文化有一定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