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帝咬過的蘋果

高一開學的第一堂課是進行嚴格的軍訓。軍訓結束，我順便強調了學校對發型服飾的要求：男同學提倡留平頭，女生不能留披肩發。

一天晚上，我按照要求檢查孩子們的發型服飾。一個高個男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臉龐瘦削，頭發上邊和后邊比較短，唯獨兩側留著長長的鬢角，把兩個耳朵都蓋了起來。課后我把他單獨叫到了辦公室。

“召倫，放假前老師要求男生不能留長發。能談談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嗎?”我看著他的眼睛，真誠地問道。

“老師，我，我……”他欲言又止。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我意識到他可能有難言之隱。于是我慢慢地引導他：“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跟老師說呢?說出來讓老師幫你分擔一下好嗎?”

“老師，我……”他的眼淚刷地一下掉了下來。我真沒想到這個比我個頭還要高的男孩子居然哭了出來。我安慰他道，“別著急，慢慢說。”

突然間，他的委屈如開閘的洪水一般傾瀉出來。他告訴我：小時候出過一次車禍，把右耳蹭去了一半，這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深深的創傷，強烈的自卑讓他無法抬起頭面對現實。面對同學們的取笑。他常常偷偷地哭泣。因為這個，他的學習成績下降了。還曾經出現過厭學的情況。從小學開始，他就一直留長發。為的是把自己有缺陷的耳朵掩飾起來。

聽著他訴說自己童年不幸的遭遇，我心里一陣酸痛，晚上回家后，我一直惦記著、思量著這件事。“一顆受過傷害的幼小心靈!”我在心里反復地念叨。

星期一班會的時候，我拿著兩個蘋果走進了教室。一個是從超市里挑選的紅彤彤的紅富士。一個是我特意到鄉下找來的未熟的青蘋果，個頭還沒有拳頭大。

“同學們，今天老師要請兩個同學來吃蘋果!”

教室里一下子沸騰了。我趁著學生們高漲的熱情，叫了兩個議論聲音最大的學生程功和程潛。

程功搶先奪到那個誘人的紅蘋果，高興地一口咬了下去，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程潛拿著那個未熟的青蘋果，極不情愿地咬了一小口，就皺起了眉頭。這個蘋果看來口味不怎么好，下邊的學生發出了陣陣笑聲。

“同學們，好蘋果誰都愿意多咬一口。你們知道嗎，上帝也是一個貪吃的人!”同學們都好奇地等我繼續說下去，

“其實每個人都是被上帝咬過的蘋果，都不是完美的；有的人缺點明顯一點，只不過是因為蘋果口味太好了，上帝多咬了一口而已。”說著，我低下頭分開自己的頭發，露出一條長長的疤痕。

“這是我小時候留下的疤。上中學的時候還經常頭疼，記憶力很差。我常常以為自己是不適合學習的。特別是物理，上課老師講的東西別人一遍能聽懂的，我總是弄不懂，有一段時間我輟學了，去了鄉下的老家。”同學們認真地聽著我的故事。

“有一天，我在河邊玩耍，爺爺家的一群鵝從我身邊走過；我悻悻地攆著它們。突然，一只鵝從不遠處朝我飛了過來。那飛行的樣子既笨拙又難看，我下意識地低下頭，它竟從我的頭頂上飛了過去，直落到了對面的河里。我估計那只鵝飛行的距離起碼有200多米遠。我簡直驚呆了，從沒見過能飛這么高、飛這么遠的鵝。晚上。我纏著爺爺問個究竟。爺爺從鵝圈里逮出那只鵝給我看，那只鵝竟沒有腿。原來鵝小的時候腿被老鼠咬掉了，爺爺本以為這只鵝活不下來，就沒有管它。可沒有想到它不但活了下來，還每天‘飛’著去河邊。”

說到這里，我有意看了一眼召倫，發現他聚精會神地聽著。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克服困難，重新回到學校。后來，經過艱苦的努力，我不但把最頭疼的物理課學好了，而且漸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高考的時候我毅然選擇了物理系。”

“同學們，誰沒有缺點和不足呢?只要我們能正視自己的缺點，就一定能重新煥發金子般的光芒。”我的發言引得學生們陣陣掌聲。

班長呂煜聽站起來說：“老師，我從小有點口吃。在父母的幫助下，我正努力改正，我希望將來能成為一名演說家。”

喬艷同學站起來說：“老師，我從小數學就學不好，同學們都開玩笑說我缺少數學細胞。有時候我自己也這么認為。我今后一定要努力，爭取把數學學好。”

兩個同學的發言博得了全班同學熱烈的掌聲。

我用信任的眼神看看召倫。他的臉紅紅的。終于，他抬起頭，目光與我相遇了。看著我信任的、鼓勵的眼神。他鼓足了勇氣站了起來。

“老師，我……”他低著頭思索著。好一會兒，他突然抬起頭。用堅定的眼神望著我。

“老師，我小時候耳朵受過傷，常常自卑，有時候覺得自己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因為這個原因，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不好，有時候害怕跟別的同學一起玩，怕他們取笑我。為了掩飾自己的缺陷，我一直把頭發留得很長。今天，我決心要面對現實，把這個缺陷告訴大家。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克服困難，在各方面取得好成績!和同學們都成為好朋友。”

教室里再一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一堂班會在同學們的掌聲中。在召倫同學鼓足勇氣、戰勝自我中悄悄滑過。

三年后，召倫同學順利考入一所重點大學。每次班級聚會的時候，同學們總把我請去，我們一起說笑，一起回味那只“被上帝咬過的蘋果”。

(作者單位：山東省淄博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