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的全是事實。
我叫張塔提,張塔提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我喜歡“塔提”這個讀音,有一點點另類。這是我在決定尋找自己的時候給自己取的名字,作為一個鼓勵自己的理由。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在學校里給媽媽打電話。我說:“媽,我把錢包弄丟了,里面有300元錢和兩張電話卡。”媽媽說:“你為什么沒把你自己丟了!”我一時沒有回答。媽媽以前也會說這樣的話,可是那一次,我開始認真思考:我有沒有丟了自己。思考的結果非常令我恐慌:我的確丟了自己。
星期天的下午休息,同學們都回家或者回寢室。我一個人坐在教室的后面,門上的窗戶對著樓梯,樓梯上鋪滿陽光,陽光仿佛在跳動,而我在憂傷,沒來由的。我想我就是從那天開始迷失的。
找到了起始,我可以更加有信心尋找自己。時間是個陰險的家伙,我以前對家里樹袋熊這樣的毛絨玩具很感興趣,可是現在我只會把它當枕頭。我以前不會騙人,可是現在會了,并且會掩飾得完美無缺。時間奪去了純真,大概是這樣。我憤恨著跑到教室的后門處。陽光依然跳動如初,而我還是在憂傷,為了丟了自己而憂傷。同學們進來,有人問我,你盯著后門看,你在看什么?我只是看見一個人,我說。我還是沒有說出實話。我懊惱地偷偷地掐自己的胳膊——尋找的過程是艱苦的。
那個時候我減肥,每天只吃八個西紅柿,餓得雙眼冒金星——外表和虛榮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重要。我以前會一星期穿一件衣服而不曉得換。我開始叫張塔提之后,還是不斷有人夸我:你可真苗條啊!我還是高興得什么似的。原來別人這樣夸我時,我怎么想來著,我記不得了——尋找,我連目標都忘了。
“張塔提,你能不能借我50元錢?”同學問我。“可以呀。”我說。其實我心疼得要命,我怕她忘記了還。我以前會一口拒絕吧,我似乎喪失了拒絕這種事情的能力。我想對著她的背影說一聲:“我不想借給你。”可我只說了聲“同學,你吃飯了嗎?”她給我一個不太透明的笑——尋找,路途坎坷,痛苦。
我以前很純真,真的,會直白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可是張塔提不會了,張塔提發(fā)現“張塔提”本身就是一個尋找過程中的阻礙,被歲月變得面目全非之后我才發(fā)現,原來尋找已不可能,變化只是一種成長過程中的狀態(tài),即使找到,也不可能恢復本來面目了。
結果是,我沒找到“自己”,于是我很張塔提地笑了一下。一切努力煙消云散。
倪麗彬
這是一篇很特別的散文。作者確立的尋找對象很特別——尋找自己。小作者寫出了自己在成長過程中迷失了自己,失去了純真,因而困惑、苦惱,并且進而反省自己,開始了尋找自己的艱難之旅。在尋找的過程中甚至一度連尋找的目標都模糊了,更襯得尋找的艱難。其次,作者用獨特的筆法寫出了年輕人在成長過程中必經的困惑,而且能夠積極地反思,有所感悟。這種對心靈的拷問與袒露,也需要極大的勇氣。再次,文章的筆法很特別,為了尋找自己,作者設計了一個“張塔提”,在這個人物身上寄托了作者對生活的深刻思考。在細節(jié)上,文章也有可圈可點之處。比如,那“樓梯上跳動的陽光”與作者的憂傷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更襯得作者的困惑與迷茫是多么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