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他人的眼光活著

以前在紐約讀書的時候，一個朋友學創作，經常感慨，說她以前在另一個州生活，中國社區里大家一見面，張口房子閉口“身份”。這些東西不能說不重要，但是，你天天說這些東西有什么意思?我那時候讀書，窮學生們混在一起，還不知道這些問題的存在。工作之后，發現周圍很多人把美國夢的實現，確實簡化成這些有形的東西。大家一見面，三句話不到，就說房子多少平方米，綠卡有無到手，孩子上了什么大學等。

有個哥兒們有意思，說在美國活著沒勁，說開這么好的車，卻沒人來羨慕，郁悶。確實，在美國，車子純屬代步工具，大街上開寶馬車去餐館打工的人有，腰纏萬貫開一老破車的也有。這哥兒們沒勁透了，于是，放棄優厚待遇，毅然回國。

美國是移民國家，多少國家的人來這里尋找自己的美國夢。美國夢的另外一面，是美國人大部分為自己活著。不是為別人活著。你說你腰纏萬貫，除非是那些特意來找你募捐的人敬重你，把你這話當回事，一般人聽了，表面上會給你點點頭，心里面準在尋思:“你給我說這些做什么?”

窮有窮的活法，富有富的活法，無需考慮他人的眼光和同伴的壓力。可是，多少人受“人上人”的教育之后，大家只曉得在社會的階梯上爬上爬下，任何橫向的發展，大抵都被心照不宣地視為邪路。在這種思維方式之下，你把自由端在盤子上送給他，他也不知道如何下口。只想著張三家房子三百平方米，李四家年薪二十幾萬美元，兀自痛苦，不曉得數自家的幸福。

有時候，會羨慕年輕人，現在出來的學生，越來越懂得生活的多元。有趣的是，一些年齡大的家長，老了卻沒有豁達和智慧，對年輕人的選擇，左右看著不順眼，甚至刻意扭曲。有個家長，孩子一直對文學感興趣，家長偏偏讓他學醫，因為學醫將來會有身份、地位和財富。那孩子學得很痛苦，退學了。后來家長沒辦法，說你既不能學醫，又喜歡文字，那么你去學法律吧。因為在他們心目中，法律是既能玩弄文字又能有錢有勢的職業，于是又逼著孩子學法律。

人活著有自己的理想，而不是為了他人的眼光。過去，那些為我們所折服的讀書人，往往多是逍遙自在之人。進，則“仰天大笑出門去”;退，則“天子呼來不上船?！边@個世界是異類的，不是跟風者的。這號特立獨行的人，才是把人類的精神、文化的風骨，代代傳揚下去的人。

(選自《河北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