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藝人家

在湘江和資江交匯流入洞庭湖的尾閭，孤立著一個普通的水鄉(xiāng)村落。村中居住的人家大都以朱姓為主，村莊也被人們習(xí)慣地喚著朱村。在村頭亂墳崗邊上的一幢茅草房內(nèi)居住著以“豬”為職業(yè)的三兄弟。朱老大劁豬，朱老二殺豬，朱老三則整天趕著一頭公豬給母豬配種。

劁豬匠——朱老大

朱老大生性好靜，長相斯文，更令人驚奇的是，他還長著十個纖秀、長碩的手指!當(dāng)時我們一幫半大小子便悄悄嘀咕：長著這樣長手指的人，應(yīng)該像學(xué)校教音樂的肖老師那樣，去彈鋼琴、拉二胡、吹笛子什么的，怎么會靠劁豬閹雞為生呢?……

據(jù)說朱老大年輕時性格開朗，書也讀得好。公社保送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生的考試他還得了第一名呢，后因他談的女朋友家庭出身成分不好，屬于“可教育子女”，朱老大的“政審”未過關(guān)，上學(xué)的事便泡了湯。打這以后，朱老大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有些憤世嫉俗，繼而心事重重、木訥寡言了。盡管后來以劁豬閹雞為生，朱老大卻總愛將小分頭梳得齊齊整整，每天出門都不忘在上衣口袋插上兩支鋼筆。如果不是正在劁豬閹雞，一般不了解內(nèi)情的人，乍一見到朱老大總會把他聯(lián)想成公社里的干部，或村里的會計、教師一類的人物。劁母豬和閹公雞，要緊處是須將藏在內(nèi)臟中的豬卵子和雞卵花順利取出，如果沒有長長的手指則是很難做好的。——也正因為如此，朱老大劁豬閹雞的“活兒”做得十分的漂亮，到豬肚中和雞腹內(nèi)取卵有如囊中取物。

小時候，觀看朱老大劁豬閹雞一直是我們保留的娛樂節(jié)目，有時就連大人們也往往被吸引過來，他們停下手中的活計，和我們一起圍著朱老大看得津津有味。閹雞的時候，朱老大先讓家庭主婦打來一盆開水，將工具包里的刀啊、叉啊、鑷子啊、鐵勺子啊等工具泡在水里，權(quán)當(dāng)消毒。不一會兒，朱老大伸手接過主人遞過來的一把碎米，窩著嘴唇“咯咯”幾下把大雞小雞們通通吸引至自己周圍，看準(zhǔn)一只跟在一群母雞后面頗有些紳士風(fēng)度的小公雞，一把撲將過去，將雞抓住，縛在一塊特制的木板上面，然后在雞翅膀下邊“刷刷刷”幾下拔光一片雞毛。待準(zhǔn)備工作做好，朱老大便坐在一張矮凳上，右手從小盆中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咔嚓”一下在雞腹上切開一道口子，用兩塊下面系著橡皮筋的小鐵皮做成的“彈弓”將切開的口子彈開，接著用一根尺余長的小絲線，借用左手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將雞睪丸套住，雙手捻起絲線拉扯幾下，然后再用鐵勺子把扯落在一邊的雞睪丸從深深的雞腹內(nèi)掏出，整套過程一氣呵成，也就一袋煙的工夫!

待朱老大取下“彈弓”，掰開雞嘴灌上幾滴水，小公雞便“撲棱撲棱”地跑開了。閹割后的小公雞從此不再整日圍著母雞們轉(zhuǎn)悠了，只是靜靜躲在屋角或禾堂的一隅覓食長肉，過年過節(jié)便成了鄉(xiāng)親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在朱老大隨身攜帶的劁豬閹雞工具中，有兩樣?xùn)|西必不可少，一件是刀具包，另一件是一把早已被他摸得油光锃亮的牛角號。原來，一般被閹割的牲畜要空腹進(jìn)行，須提前預(yù)告主人，所以朱老大出行前總會站在村頭的大樟樹下，像部隊的號兵一般，左手叉腰右手握號，挺身揚(yáng)首，鼓著雙腮，吹響他隨身帶著的牛角號。村民們聽到牛角號響，便知道朱老大要進(jìn)村了!也許是朱老大有些音樂天賦的緣故，他還能用那把系著一根紅綢帶的牛角號，吹出《大海航行靠舵手》、《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等曲目。每當(dāng)文質(zhì)彬彬的朱老大一邊吹著“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一邊拿著小刀非常認(rèn)真地割著豬卵子的時候，我們便備感滑稽和好玩。

人民公社化的時候，提倡各行各業(yè)，包括三教九流都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一段時間，公社集中村里的劁豬匠、配種員、殺豬佬等“八員”、“九匠”、“十二能人”進(jìn)行培訓(xùn)，要求統(tǒng)一著裝，工作時還要向群眾作口頭宣傳。可能是別人的文化水平有限，當(dāng)時這個匠、那個員宣講過一些什么，我們都忘記了，唯有朱老大的口頭宣傳我們記得最牢。那一段時間，朱老大整天穿著一身嶄新的勞動布工作服，左上衣口袋的上方還用黃絲線繡著“為人民服務(wù)”五個字。他編的是一段比較易記押韻的順口溜：“畜生畜生你莫汪，老子今天著了裝；代表人民代表黨，割你的卵子掏你的襠!”……后來不知是何緣故，朱老大的順口溜只叫了一個星期，也就是我們這幫跟屁蟲都曉得背，附和著扯足童音一起喊叫的時候，便被大隊支書叫停了。

跟著朱老大屁股后面跑的時間長了，我們發(fā)現(xiàn)，平日酷愛整潔的朱老大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邋遢隨意，胡子不刮了，上衣口袋里的鋼筆也不插了，每日都用割下的豬卵子雞睪丸下酒，硬是把一張白凈白凈的書生臉喝得黑紅黑紅的。

殺豬佬——朱老二

朱老二南人北相，豹眼隆眉，頭發(fā)不怒自立。他殺豬的動作麻利，且無需幫手，只待主人家燒好大鍋的開水，將豬從豬欄里趕出，朱老二便口銜“點(diǎn)血刀”，一個健步上前，雙手扯著兩只豬耳朵，在肥豬號叫掙扎的過程中，瞬間伸出右腳用力向前“砰”的一聲將豬放倒，橫著抱起豬身往矮腳案板上一摜，左手摁豬頭右腳壓豬身，右手從嘴邊抽下尖刀，對著豬的咽喉處，用勁一捅，再用力攪幾攪，待尖刀從豬脖子底下抽出時，一股鮮血便對著放置于案板前的接血盆噴涌而出。

不一會兒，朱老二在滾燙滾燙的開水淋澆下，“撲哧撲哧”地用鐵刮子將豬毛煺盡，再用鐵鉤將白膘膘的肉豬倒掛在三角形的木架上，便開始了給肉豬開膛破肚。這時我們一幫半大小孩便把眼睛睜得牛卵子般的，盯著他拿著尖刀的右手：我們指望著朱老二把豬尿泡甩給我們當(dāng)球踢咧。平常總把一臉橫肉繃得緊緊的朱老二，見我們伸長著脖子圍著他，這時臉上才有了少見的笑容，他叫我們一齊喊“爺爺好!”如果喊得整齊響亮就把豬尿泡送給我們。如果不喊，或喊得不認(rèn)真，他就會用點(diǎn)血刀的刀尖往豬尿泡上輕輕一點(diǎn)，這時就會泡破尿流，讓我們失望半天。

輪到我們表現(xiàn)，伙伴們便會互相拉著衣角靠攏，扯著嗓門拼命喊叫。聲音不一定齊整，但一般都會得到朱老二的“賞賜”。我們拿到豬尿泡后，立馬倒盡里面的尿水，用半瓢涼水稍許沖洗一下，隨手找一根稻草或蘆葦管子當(dāng)氣筒，鼓著腮幫子往里拼命吹氣，待尿泡圓鼓之后，再抽出草管，用一截小麻線將尿泡口死死扎緊，一個“豬尿泡足球”就大功告成了。沒有娛樂的童年，我們一大幫小孩將豬尿泡足球丟在禾堂中或河灘上，然后“錘子剪刀布”劃拳分邊，開始頭腳并用，左撲右騰，把豬尿泡打得飛起。

朱老二幫人殺豬不收費(fèi)用，只要主人家兩副豬腸。小腸拿到集市上的國營收購站換幾角錢買回些油鹽醬醋(后來才知道，豬小腸是拿到城里的肉食品加工廠做香腸去了)，大腸則拿回家，用來炒辣椒、炒酸菜下酒。我們曾多次見到過朱老二的炒豬大腸，往往離飯桌還有好遠(yuǎn)一段距離，就能聞到一股好濃好濃的豬糞味。

記得第一次我壯著膽子問朱老二：何不將豬大腸洗干凈點(diǎn)?他卻手握酒杯嘿嘿一笑：“小崽子，你懂個屁!豬大腸把豬糞洗干凈了，還叫豬大腸嗎?!”說完，即刻放下酒杯，一只手像老鷹叼小雞似的攬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則飛快地從菜碗中拈著一塊臭醺醺的豬大腸硬往我嘴里塞。當(dāng)時我使出吃奶的勁，像泥鰍一樣將腦袋和身子往下一縮，張牙舞爪艘地掙脫朱老二鐵箍一樣的手臂，一邊吐一邊撒腿就跑。這時的朱老二，叉腰站在桌邊，張開著滿嘴的黃板牙，樂得嘎嘎大笑。

朱老二一生殺牲無數(shù)，臨死時七天七夜卻總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氣，感覺咽喉處老有一口痰吐不出也咽不下——像極了鄰居王鐵匠打鐵時拉的風(fēng)箱，呼嚕一呼嚕，沒完沒了。癟嘴的楊埃鼬說，朱老二一生殺豬太多，畜生陰魂不散，找他索命來了!老人的一席話，聽得我們汗毛倒豎，腿打哆嗦。

情急之下，還是隔壁的劉爹有辦法，只見他參照過去朱老二常用的殺豬方法：取出“點(diǎn)血刀”，打了一盆水，放了些鹽，用尖刀攪了攪，把刀擱在盆沿上，端到床前，朱老二不一會兒便真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氣。但朱老二那雙豹眼不知何故卻一直鼓著，不肯閉上。現(xiàn)在想來，朱老二極有可能是患上了一種什么哮喘病，才難以咽氣。

朱老二為何死不閉眼?那段時間，一直是村民們談?wù)摰慕裹c(diǎn)。胡子花白的劉爹做出了另外一種解釋。原來，朱老二的爺爺曾是晚清名將左宗棠的親老表，兩人還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出生的。他們從小一起放牛、割豬草、讀私塾、練習(xí)刀槍拳腳，后來左宗棠風(fēng)云際會，封侯拜相，而朱太公卻一生貧困潦倒，不得不以殺豬宰羊維持生計。為此，朱太公總是憤憤不平，抱怨命運(yùn)之神捉弄人，為什么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出生的人，富貴區(qū)別卻如此懸殊呢?!一日，鄰村的算命先生唐瞎子搖著鈴鐺，手敲拐杖路過家門，便被朱太公請到家里。朱太公報完生辰八字，講明緣由，只見瞎子手掐指頭，口中念念有詞……一會兒，算命先生問：“左宗棠家住哪里?”朱太公說：“湘江的東面。”“你呢?”“湘江的西邊。”聞言，算命先生長吁了一口氣，煞有介事地說：“這就對了!你們兩個雖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出生，但因出生地點(diǎn)不同，命運(yùn)就相差很遠(yuǎn)。江東出生，殺人千萬，封侯拜相；江西出生，殺牲千萬，食不果腹。”——劉爹最后總結(jié)說，朱老二不肯閉上眼睛的原因，極有可能是還在怨恨命運(yùn)的不公!

在場的大人們聽完，均不以為然，笑罵“講古”的劉爹純屬“扯淡”。只是我們這幫小的聽得有些似懂非懂，張開著小口——凈流哈喇子!受此影響，跟我們一起玩豬尿泡長大，后來中途輟學(xué)的朱老二的兒子朱大牛死活也不肯繼承父親的“衣缽”，寧愿“倒插門”到隔壁王鐵匠家去做上門女婿，也不愿意去做整天可以吃豬腸喝豬血湯的殺豬佬了。

配種員——朱老三

在我們老家的習(xí)俗里，提到給母豬配種，一般只有孤寡老人，或生活沒有著落的傷殘人員才愿意去做此營生。大凡給母豬配種，在一般人眼里，特別是姑娘媳婦們看來，多少會將配種的公豬和人一起混為一談，有些下流和不正經(jīng)的意思。也許是天意，抑或巧合，朱家老三原來是村里的拖拉機(jī)手，一次事故左腿致殘。他便有些無奈地牽著一頭良種公豬討生活。

朱老三不但和他二哥一樣生性樂觀，且為人幽默，硬是將給母豬配種的工作干得有滋有味。給母豬配種時，遇上發(fā)情的母豬不配合，朱老三還會彎腰蹲到公豬的身下，捉住滑溜溜黃鱔一般的公豬的器具往母豬的屁股后面塞。待忙乎完，女主人便會打來一盆洗手水，邊叫朱老三洗手，邊道謝，說些聽似一語雙關(guān)的話語：“三爹您辛苦了!”“三爹你好能干啊!”……朱老三總是不改他幽默的性格，便借機(jī)戲謔地、也是一語雙關(guān)地回應(yīng)道：“沒事沒事，下次你要幫忙盡管說，盡管說……”這時的女主人十有八九會紅著臉低著頭跑回屋里去。遇到有些大膽的女人，便會把眉頭一豎臉一拉，大聲笑罵：“你這個老不正經(jīng)的，叫你下輩子也變成公豬!”聽到這話，朱老三也不氣惱，不急不慢地進(jìn)行反擊：“那也好，那也好……嘿嘿，最好你也變成母豬!”

據(jù)說，晚年的朱老三有一天跛著腿，一挺一仰地牽著公豬優(yōu)哉游哉地走在鄉(xiāng)間的簡易公路上，這時鄉(xiāng)里的鄉(xiāng)長坐著北京牌吉普車從后面趕來了，司機(jī)在后頭使勁地摁喇叭，叫朱老三和公豬讓路，可他如同聾子一般，依舊趕著公豬在前面走“S”路。過了一會兒，司機(jī)有些氣不過，把車停好后跳下來就連喊帶叫：“前面牽公豬的老頭，你是聾子嗎?摁了那么多聲喇叭，為何不讓路?”

朱老三只是把頭稍許扭了一下，斜著看了一眼叫器的司機(jī)，依舊趕著他的公豬不緊不慢地在前面左搖右拐，越發(fā)“信馬由韁”。

司機(jī)見老頭有了反應(yīng)，知道不是聾子。又扯開嗓門責(zé)問道：“你這個不曉事的，還不讓開!你知道車上坐的是什么人嗎?”“什么人?”“我們鄉(xiāng)的鄉(xiāng)長!”“鄉(xiāng)長?鄉(xiāng)長管多少地方呀?”“我們?nèi)l(xiāng)都?xì)w他管!”“哦，才管一個鄉(xiāng)，算個卵!我這頭公豬管著三個鄉(xiāng)哪!”原來朱老三說的管轄范圍，是指這附近幾個鄉(xiāng)的母豬都由他的公豬配種。

朱老三一邊走一邊還在嘀咕：“什么鄉(xiāng)長?當(dāng)年和他大哥一起參加上大學(xué)的考試，成績還排在老大的后面呢。倘若不是哥哥因戀愛問題影響了前程，還輪到他上大學(xué)，當(dāng)鄉(xiāng)長?!”

聽說，司機(jī)一下子就啞口無言了，知道遇上了難纏的人。只好將車熄火，陪鄉(xiāng)長下車蹲在路邊抽煙，一直等著朱老三趕著公豬走到前面的分岔路口拐彎走了，他才發(fā)動汽車。

在我們兒時的記憶中，朱老三非常疼愛自己那頭長得像一頭小牛犢似的良種公豬。出發(fā)前，總要用鞋刷刷去公豬身上的塵土，要用梳子反復(fù)撫摸梳理卷曲的豬鬃；每次還不忘在公豬的脖子上套上那個自己花了好幾斤大米請村里的銀匠特制的，四周掛滿了小鈴鐺的“豬項鏈”。配種回來，朱老三都要給公豬煮上一大盤加了鹽的稀飯(為啥要在稀飯里加鹽，至今我仍沒搞懂)，有時還要往里面加一個當(dāng)時十分金貴的雞蛋，硬是把那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豬感動得整日“哼哼唧唧”的。——有感于此，一些村民干脆把朱老三養(yǎng)的那頭公豬直接叫成“朱老四”!

朱老三整天笑瞇瞇的，我們唯有一次見過他的悲傷。那是一個烈日炎炎的仲夏晌午，朱老三趕著那頭連給三頭母豬配了種的公豬走在回家的路上，公豬邊走邊口吐白沫，氣喘吁吁，腳步也由快變慢，快有些支持不住了。見此，朱老三心痛公豬，想讓它涼快涼快，順手就將公豬牽到了公路邊的河灘上，想給公豬洗個涼水澡。誰知，公豬一遇涼水，便再也沒有爬起來。朱老三抱頭坐在河邊慟哭不已，誰拉都不起來，直到天黑才止住哭聲。后來村民提議將死豬砍了吃肉，他卻堅決不肯，硬是叫人找來幾塊薄木板將公豬葬在了河灘上。當(dāng)時的情景，朱老三就只差沒在公豬的矮墓前豎上塊“英雄公豬”的墓碑了!

過了幾天，朱老三恢復(fù)正常，其幽默天性又顯露無遺。有村民明知故問：“三爹，你的公豬兄弟呢?”“因公犧牲了吶!”“哈哈，哈哈……”“你們笑個屁，勸你們年輕人啊，跟老婆做完好事之后，千萬莫要亂洗涼水澡啊!……”接下來，又是笑聲一片。

失去公豬兄弟后的朱老三，不久后在縣畜牧局技術(shù)人員的指導(dǎo)下在村里開設(shè)起了全縣第一家“牲畜人工授精配種站”。為了打造配種站的品牌，幽默不改的朱老三硬是在家憋了好幾天，想出了一條既形象又易記的廣告語：“豬牛發(fā)情要配種，人工授精靠得穩(wěn)。”后來，隨著朱老三配種站生意的紅火，朱氏配種站“靠得穩(wěn)”的廣告牌也掛遍了全縣的大部分鄉(xiāng)鎮(zhèn)，縣電視臺還在黃金時間進(jìn)行了滾播。那年歲末，朱老三還被作為全縣的科技帶頭人，胸佩大紅花走上了縣政府的領(lǐng)獎臺。打這以后，走路仍一跛一仰的朱老三便被村民們改了稱呼——“豬縣長”!

幾十年過去，再回故鄉(xiāng)，朱家三兄弟或去世，或改行，再也難覓蹤影，但他們豁達(dá)、樂觀、幽默、寬容的品質(zhì)卻有如朱老大吹響的牛角號聲，還時常在我耳畔回響，讓人平添幾許追思和懷念。

(選自2009年第8期《廣州文藝》)

原刊責(zé)編 劉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