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家的2009之劫

他們身陷牢獄的厄運或許已無法改變，但那些沒有了他們的企業又將何去何從?2009年十大落馬企業家和十大企業家犯罪案件都表明，公司高管犯罪不但會放大對社會的傷害，也讓謀求一個法治市場的努力變得異常艱辛。

與受人尊敬的“年度人物”、“最有影響力的商業領袖”這類排行榜不同，我們旨在揭示企業家犯罪的研究注定不會受到商界的歡迎。這些平日里萬眾矚目的商業明星，一旦走進我們的榜單，則意味著他們因為與法律的齟齬已經聲名掃地，而其領導的公司則在失去他們之后往往陷入風雨飄搖或者前途未卜。

然而，我們從來就不認為企業界的犯罪要比其他階層更加普遍、更加難以遏制，事實上，企業家犯罪現象已被我們的研究所證明——相比較而言，它永遠只是低概率的事件。在剛剛過去的2009年，在這個錢財一直背負著危險名聲的社會里，人們更愿意接受基于生存需求的普通違法犯罪，而不是政府任命的腐敗和低效的國企領導人。至于那些依仗權力庇護牟取萬貫家財的商界名流則更是令人深惡痛絕。

對于任何一個個體來說，牢獄之災都算得上是人生中最為慘痛的經歷。但企業家因其特殊的公民身份，他們的犯罪所造成的社會負效應往往會成千上萬倍的放大——數千人的飯碗系于一身，沒有了他們的企業又將何去何從?而國企高管的犯罪則更像毒瘤，它侵蝕的不只是國有資產，還有我們經濟運營機體，一種缺少監管的國企管理制度總是讓無數的納稅人不斷地被迫為其買單。

國企高管犯罪特別引起我們的關注。我們發現，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到21世紀的頭一個十年間，一些國企領導人從突然崛起到黯然落幕的循環周期變得越來越短，一度光彩熠熠的國企領袖往往要不了幾年就有可能被扔進歷史的垃圾堆。根據我們最新的調查統計，2009年度涉案的80多位企業家中，國有企業高管占據了一半席位，涉案金額之高令人瞠目結舌，作案的時間大都不超過三年。在過去的一年中，已經基本查明的31位國企領導人均涉案金額高達一億元以上，其中涉及貪污、受賄的30位國企高管人均貪污、受賄三千多萬元，涉及挪用公款的9位國企高管人均挪用公款一億四千多萬元。

在我們看來，改革開放以來的30年間，國企高管犯罪可謂屢見不鮮，有觀察人士甚至創造了“59歲現象”這個專有名詞來描述數十年來人們對國企高管犯罪的憂慮與思考。也許是由于我們的行政體制和國企管理制度如此相似，許多人包括部分經濟學家都認為是政府權力的滲透引發了“59歲現象”。然而，這兩者之間其實并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他們背后共同的原因是，中國經濟在經歷多年不計代價的高歌猛進之后必然留下的缺憾——這些年來，我們證明了有能力維持全球獨一無二的經濟增長速度，但我們國企經濟制度改革卻仍是步履蹣跚。

這些失敗的國企領導人大都來自政府部門，并且有著根深蒂固的官僚作風。他們一旦在國有企業掌權之后，不僅會習慣性地移植缺少效率的政府組織形式，而且肯定會試圖在這里重復并放大自己的欲望，即對權力與金錢的雙重貪婪。從另一個層面而言，企業如果變成了衙門，緊跟市場起舞的創新活力也將不復存在，企業高管可以中飽私囊，而倒霉的卻是企業員工和納稅人。

國企領導人應該明白，政府的權力與企業的權力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在國有企業里，權力意味著責任，它必須和民營公司一樣行事。在很大程度上，國企發展的關鍵并不完全在于高管們的商業決策與個人魅力，而是在于國家政策支持的壟斷地位。“只要高管不是傻子，央企都會賺大錢”的說法，并不是沒一點兒道理的。毫無疑問，沒有什么單獨的力量是防范國企高管犯罪的靈丹妙藥，一個成功的國企領導人除了能夠經受市場的考驗，還必須接受所有納稅人嚴厲目光的監督。

和數十位國企高管的涉嫌犯罪一樣，四十多位民營企業家在2009年的落馬同樣是中國商界傳奇中最新的篇章。對于有可能遭遇法律風險的民企老板而言，重要的是，盡快調整市場策略和贏利手段，不再謀求權力的庇護或者收買權力大發橫財。他們如果在這一點上不能保持清醒——伴隨著艱難的法治進程，前方的路將有更多的陷阱和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