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社會利益分化的和諧價值

賈繪澤

（山西師范大學政法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4）

當代中國社會利益分化的和諧價值

賈繪澤

（山西師范大學政法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4）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利益分化雖然不可避免對社會和諧發展產生了一些消極影響，但是從總體上看，這種分化對社會和諧發展是有利的。主要體現在：利益分化促進經濟發展，為社會和諧奠定堅實基礎；利益分化打破原有利益格局，使我國社會由傳統向現代轉變；利益分化推動階級階層的合理化和階級階層內部整合；利益分化促進社會民主和社會規范建設以及有利于及早發現矛盾并把其消滅于萌芽之中，促進社會和諧。

當代中國；利益分化；社會和諧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利益分化是一個十分引人矚目的現象。利益分化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在經濟停滯、國民收入和人民生活水平下降的基礎上的利益分化。這種利益分化潛藏著社會穩定的破壞性因素，極易導致社會動蕩，甚至解體；另一種是在經濟發展、國民收入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基礎上的利益分化。這種利益分化則潛藏著社會穩定的建設性因素，能夠促進社會和諧發展。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利益分化是在經濟快速發展、國民收入和人民生活水平快速提升的過程中產生的，雖然它不可避免地對社會和諧產生了一定消極影響，但是從總體上看，這種分化具有重要的和諧價值，對我國社會良性運行與和諧發展起著積極地推動作用。

一、利益分化激發社會活力，促進經濟發展，為社會和諧奠定堅實物質基礎

馬克思指出：利益這個十分簡單的范疇，在歷史上只有在最發達的社會狀態下才表現出它的充分的力量，“只有在這里，群眾才是為自己的私人利益進行活動的群眾；只有在這里，原則要對歷史有所影響必須先轉化為利益。”［1］611-662也就是說，雖然利益伴隨人類社會的產生而產生，但是只有到現代社會才充分凸現了其在社會發展中的作用。我國雖然于1956年進入社會主義，但是由于長期受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以及“左”的錯誤的影響，利益在很大程度上要服從政治，因此，在激勵人們生產的積極性上，政治原則要大于利益原則。雖然也制定了宏偉的經濟發展計劃，但是由于利益主體單一以及實行近乎平均主義的分配制度，不能從根本上激勵人們對利益的追求，從而影響了人們生產積極性的發揮和經濟發展。

改革開放以后，我國通過經濟制度改革，調整生產資料所有制和分配制度，引入市場機制，從而打破原有的利益關系結構，形成多元的利益關系格局。多元利益格局的直接表征就是人與人之間、群眾與群體之間的利益分化和利益差別的產生和擴大，這實質上形成了最深厚的激勵源泉的新的動力，調動了最廣大人民群眾的積極性，極大地促進了經濟社會發展。在以生產資料公有制為基礎的社會主義社會里，經濟發展代表著廣大人民的最根本利益，從而能在整體上帶動人民生活水平的顯著提高。馬克思主義認為，社會和諧要以生產力發展為前提和基礎，如果沒有生產力的發展，“那就只會有貧窮、極端貧困的普遍化；而在極端貧困的情況下，必須重新開始爭取必需品的斗爭，全部陳腐污濁的東西又要死灰復燃。”［2］經濟的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為我國社會整合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正從這個意義上，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說：“為什么‘六·四’以后我們的國家能夠很穩定？就是因為我們搞了改革開放，促進了經濟的發展，人民生活得到了改善。”［3］371而且，“從根本上說，手頭東西多了，我們在處理各種矛盾和問題時就立于主動地位。”［3］377

二、利益分化打破原有利益格局，是我國社會由傳統向現代轉變的基本前提

現代社會與傳統社會的一個主要區別是，這種社會是建立在利益分化的基礎上還是建立在利益高度一體化的基礎上。改革開放以后，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推進所產生的利益關系分化以及利益主體的多樣化，為我國社會由傳統向現代轉變創造了基本條件，提供了基本前提。一是利益分化打破了原來僵化的利益格局，為利益關系有機化創造了條件。在我國封建社會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和封建土地所有制基礎之上形成的利益關系，總體呈現出“散漫”與“控制”并存的狀態。社會主義制度建立以后，在生產資料公有制占絕對優勢和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基礎之上形成的利益關系，總體上呈現“控制”與“僵化”并存的狀態。這兩種利益關系結構雖有本質區別，但從利益整合的角度看，都由于缺乏利益分化而導致利益關系有機化不足。

改革開放以后，我國開始步入利益快速分化的時代，這種分化迅速打破了原來的利益格局，導致社會異質性因素大量增加，各種利益主體之間形成了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為利益和諧乃至整個社會和諧創造了基本前提。用迪爾凱姆的話說，“協調一致”即和諧統一表現為分化，正因為人人有別，才產生相互依賴，社會和諧才得以實現。二是利益分化促進了人與人之間的依賴感和團結感。在傳統社會，由于利益的高度分散化，個人與個人、群體與群體之間的差異較小，社會紐帶松弛，相互依賴程度低，社會與政治、意識形態等結為一體，政治觀念、意識形態滲透整個社會，并且社會通過“鎮壓的權力”對差別性和異質性進行強制壓抑，政治、意識形態等上層建筑的東西替代利益關系在社會中起重要作用。改革開放后，政治、意識形態等社會主導性因素在不斷消解，人的獨立性不斷增強。同時，由于利益關系的多樣化、復雜化和網絡化，人對社會的依賴性不斷增加，整個社會形成了相互聯系的有機整體，任何人或群體都處于各種關系中的一個環節，人們之間的聯系感和團結感不斷增強，促進了社會和諧。

三、利益分化改變原有階級階層狀況，推動了我國階級階層結構的合理化

一個和諧的社會，應該是一個階級階層結構合理化的社會，這種合理化是以有利于社會現代化和社會團結穩定為主要標準，其具體形式是人們公認的“兩頭小，中間大”的橄欖型結構。在這種結構中，社會各階級階層之間的利益矛盾和沖突一般都不會很大，或不那么尖銳，大多數社會成員很少對社會感到不滿，這種結構最穩定、最可持續發展。［4］62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意味著對過去的社會階級階層結構進行了革命性改造，消滅了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等社會階層，形成了“兩個階級和一個階層”的社會結構。但是這種結構明顯不符合工業社會或現代社會的階級階層結構發展趨勢。

改革開放以后，隨著利益分化，推動了我國社會階級階層結構向合理的、現代的方向轉變。一是社會結構中農業勞動者呈現不斷減少的趨勢。農村改革和農民戶籍制的寬松使廣大農民加速向其他社會階層，特別是工業勞動者階層流動，農業人口不斷減少，農業勞動者階層正逐漸縮小，這意味著以農業勞動者階層為主的社會中下層的縮小。1978年我國農業勞動者占就業人口比重的67.4%，而到1999年則下降到44%。二是我國階級階層結構經過三十年的發展，已經基本形成“橄欖”型結構雛形。［4］43我國社會階級階層雖然尚未形成橄欖型結構，但其發展方向與此結構一致，并已形成雛形。主要表現在社會中下階層逐漸減少和中間階層的不斷壯大。深圳、合肥的社會經濟等級結構具有底部較為寬大的類橄欖型結構；深圳的社會經濟等級結構最為類似橄欖型，中中層所占比例最大，接近半數的人處于中層；合肥的社會經濟等級結構則正處于從金字塔型結構向橄欖型結構過渡的過程中，所占比例最大的還是中下層，但中中層所占比例正在接近中下層，中上層的比例則相對較小。［4］24-25正如深圳等經濟特區以及其它沿海地區的發展是當代中國發展的典范一樣，這些發達地區合理的階層結構的初步形成也必將預示著我國整個社會類似的階層結構的形成。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有學者高度贊揚我國的社會分化，“我們應站在時代發展的高度，為我國發生的社會階層分化而歡呼，并為社會分化的加速進行而努力。”［5］

四、利益分化增強群體意識，促進社會群體內部整合

利益分化的主要表征是利益群體的多樣化。科塞認為在人們的觀念中總是存在“我們，我們群體或內群體與其他人，或其他群體，外群體”［6］19之間的區別。在利益快速分化的過程中，由于社會成員在某種利益群體中處于不穩定狀態，其所屬利益群體的邊界和身份不易確定，這時由于本身所屬利益群體的不確定性，因此群體內部整合并不明顯。一旦利益群體的邊界和身份開始確定，并且利益群體之間，特別是高位群體和低位群體之間流動成本增加，從而使流動變的困難時，即社會結構呈現穩定狀態時，群體內部的整合作用便開始顯現。這種作用的顯現主要通過社會成員之間的相互認同感和意識到他們具有共同利益來實現。

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李春玲的調查結果表明，雖然群體認同受價值、倫理、社會環境等各方面的影響，但當前各類群體都傾向于根據自身的收入水平和社會經濟狀況來歸類自己在利益格局中的位置，越是對自身地位狀況不滿意，越是感受到被壓制、被剝奪的人群，群體認同感越強，越能判斷自己所屬群體。這樣在群體內部就容易形成共同的心理和話語，這種共同的心理和話語對群體內部整合起著重要作用。

更為明顯的是，當此群體與其他群體產生沖突時，不管是心理的、思想的還是行動的，群體內部整合都會進一步增強，而且，這種整合程度還會隨著對其他群體沖突的增加而不斷增強。當然，這種群體內部整合產生會帶來一些消極后果，比如產生群體隔閡，甚至對立，對社會和諧造成破壞性影響。但是從整體上看，它有利于黨和政府有針對性的采取適當的措施對群體的消極心理進行輸導，對破壞性行為進行約束，特別是利于尋找造成消極影響的根源并給予有針對性地解決，并對積極行為進行鼓勵和引導，從而對社會和諧起到積極作用。

五、利益分化對民主和規范發展產生訴求，推動社會民主和規范建設進程

利益分化產生的利益主體類別的增多與利益主體之間利益差別和利益矛盾的增加，促進了我國社會民主和規范的發展，直接推動民主和規范建設進程。一是在利益分化過程中，各利益主體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并為新的利益開辟道路，必將產生利益表達的強烈愿望，從而促進利益表達機制生長，推動民眾的政治參與。同時，利益主體多元化使“人民”這個政治主體被分散到各利益群體，以利益群體形式參與國家政治生活，從而賦予政治民主以新內容，形成公民參政的新形式。廣泛的政治參與是政治民主化的一個重要標志。公民政治參與內容和形式的發展，必將極大地提高政治民主水平，從而能更有效地整合各利益主體的意見和建議，促使國家制定出反映各利益主體的路線、方針、政策。比如，近年來，一些個體勞動者和工商界人士相繼進入各級人大和政協，一些優秀的知識分子則進入高層決策圈，直接參與國家方針政策的制定。在廣大農村，基層民主得到進一步發展，村民委員會實行直接選舉，農民可以根據自己的意愿，選出村民公認的、代表村民利益的領導。二是利益分化導致的利益矛盾和沖突是社會規范形成和改進的激發器。［6］114“利益就其本性說是盲目的、無止境的、片面的，一句話，它具有不法的本能”［1］179，人們在實現相互利益的過程中，必然造成利益沖突。為了不使雙方在利益實現過程中發生極度沖突，就必須建立調整沖突的準則，要求雙方共同遵守，這個規則就是社會規范。“規范蘊涵行動者的利益。……行動者既是規范的目標又是受益者。”［7］社會規范的形成和改進從實質上說是利益矛盾和沖突的結果。如果沒有規范的約束，利益矛盾和沖突將無法解決，社會將會喪失整合狀態甚至導致解體。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我國制定了大量的法律、規章、制度等，從一定意義上說，正是利益矛盾和沖突的結果。三是利益分化瓦解了我國社會非民主、非法制因素的社會基礎，有利于增強人們的民主和法律意識。我國是一個農業大國，農民人口占絕大多數，農民的民主和法律意識，對我國民主和法制建設具有深遠的影響。改革開放以后，傳統的小生產作為一種不利于民主和法制因素成長壯大的社會基礎開始瓦解，農民雖然還存在很多保守的成分，但總體來看，伴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利益關系的分化，他們以比較快的速度接受了現代民主和法制觀念，對社會和諧起到重要作用。

六、利益分化造成的利益沖突，引起人們的重視，并把它消滅在萌芽之中，對社會和諧具有重要意義

這里的利益沖突不是馬克思所指社會對立階級之間的革命性沖突，而是不涉及社會核心價值的、在根本利益一致基礎上的、可以通過“改良”的方式加以解決的非對抗性的利益沖突。從廣義上講，利益沖突普遍存在，“無論我們注重群體生活的什么部分，不管我們是考慮國家和國際的政策、還是經濟生活，……種族或宗教組織，……工廠或勞資關系，……我們都可以發現一個復雜的……利益沖突網”［6］11。改革開放以后，我國社會由于利益的快速分化而造成的利益沖突呈現一些新的特點。比如，群際矛盾明顯化，包括經營者和管理者與物質生產者群體、私營企業主群體與雇員群體、個體工商者群體與個體勞動者群體等，干群矛盾突出，等等。其表現形式也是多種多樣，有時還會激烈化。比如，群眾集體上訪、游行示威、罷工等。這些問題的出現雖然對我國社會和諧造成嚴重挑戰，但并一定都是壞事，因為這些沖突可以使沖突各方的意愿明確、及時地得以表達，進而引起黨和政府的重視，并促使黨和政府積極地加以解決，并深入調查，找出沖突的根源，把更多矛盾和沖突消滅在萌芽之中，防止矛盾和沖突的長期積累與進一步升級，從而有利于社會和諧，壞事變成好事。不同質的矛盾只有用不同質的方法才能解決，根本利益一致基礎上的非對抗性的利益矛盾和沖突必須用經濟的、民主的辦法來解決，最根本的是國家政策和措施要正確反映并有利于妥善處理各種利益關系，認真考慮和兼顧不同階層、不同方面群眾的利益，同時要堅持說服教育、疏通對話渠道以及批評與自我批評等民主的方法。

綜上所述，當代中國社會利益分化是中國社會由傳統向現代轉變的必然現象，它不僅使我國利益關系實現由單一向多元、由簡單到復雜、由機械到有機的轉變，而且促進我國社會結構合理化以及民主與社會規范的發展，從而使我國社會保持了長久的團結穩定，對整個社會良性運行與和諧發展具有重要價值。

［1］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2］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4］陸學藝.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研究報告［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

［5］郭學旺.鄧小平與當代中國社會的變遷［M］.北京：言實出版社，2007.

［6］L科塞.社會沖突的功能［M］.孫立平，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

［7］詹姆斯S.科爾曼.社會理論的基礎（上）［M］.鄧方，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2.

The Harmony Value of Interests Differentiation in Contemporary China

JIA Hui-ze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college，Shanxi Normal University，Linfen 041004，China）

The interests differentiation has some negative impact on society harmony inevitably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however it is beneficial of harmonious development of society on the whole.The interests differentiation promotes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lays a solid foundation for social harmony；breaks the existing pattern of interests and makes China’s social transformation from traditional to modern；promotes the rationalization and internal integration of the class；promotes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democracy and social norms；is conducive to early detect the conflicts and eradicate it in order to promote social harmony.

in contemporary China；interests differentiation；social harmony

F123.9

A

16740386（2010）01001104

2009 11 20

賈繪澤（1977-），男，講師，博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