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鷹:中國改革已到“保養期”

凡開快車之人,文詞稱“機動車駕駛員”都會知道,車開到一定時間一定里程就需要保養。保養與修理、大修雖然不同,但這同樣是一個保障人員安全與行駛順暢的重要環節。我認為:如果把中國的改革與發展比喻為一輛機動車,那么經過30多年的高速運轉之后,他至少已經到了自己的“保養期”。

全新復雜的內政外交

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在中國現實的經濟政治社會中,我們幾乎處處都能夠看到這輛“機車”正在出現“漏油”、“失靈”、“零部件老化”等等非正?，F象。從財富分配的嚴重不公到國企兼并重組中釀成的群體事件、從國家預算管理與改革的滯后到國家統計數字的模糊不清、從官員的行賄受賄涉黑等腐敗案件始終處于高發期到各種基礎建設項目事故頻頻發生、從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卻仍處在艱難維持的治安環境到逢水必污逢雨必酸的自然環境、從無處不在的商業欺詐到令人不安的食品醫藥安全、從有法不依到誠信盡失、從仇父仇官的大眾心態到炫耀奢華的暴富心理、從高考作弊到學術腐敗、從“限塑令”的失靈到“家電下鄉”“以舊換新”舉措的梗阻……所有這些,既有發展中涌現的新問題,也有歷史沉積發酵的老問題。既有經濟結構和社會架構的原發性問題,也有制度建設和改革設計缺失問題。

常識告訴我們,外交是內政的延續,在對外政治經濟文化的交往中,中國同樣出現了自共和國成立以來從未遇到過的全新而復雜的局面:在對外投資與技術勞動力輸出過程中怎樣與對象國實現有效的合作與交往;在對外貿易與科學技術交流中怎樣與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和欠發達國家進行合情合理的交往、互利、互補、合作與權益保障;在與國際非政府組織的關系中怎樣做到有理有利的交流理解共識與合作;在人類共有和國際公共領域(太空海洋陸地大氣層)中如何具有發言權主導權或基本權利保障等等。當然還有許多具體問題,如邊界劃分、非法移民、僑民保護、罪犯引渡、國際審判甚至雙重國籍……所有這些,都亟待加以分析解決和準備多種預案。其實,我這里所說的對外事務上的“怎樣怎樣”“如何如何”并不都是將來時,其中大多已屬于現在時、有的甚至是現在完成時。它們中間不僅存在著日漸激烈的矛盾,有的還可能最終出現沖突、對抗、抗爭、國際訴訟,乃至動槍動炮的局部軍事行動。

除上述種種外,中國在經濟建設的各個領域,如金融、社保、教育、衛生、人口、文化、黨群政群關系、民族關系等等的組織管理協調上,也同樣是矛盾重重、抽絲理亂,不可預知的異變事故層出不窮。

那么,怎樣應對如此紛繁復雜的局面呢?如何破解如此紛繁復雜的難題呢?

首要的一條是勇于正視這些已有的矛盾。如果在這樣大量的經濟政治社會難題面前采取閉目塞聽的態度,采取家丑豈可人知的態度,采取羞羞答答聞過飾非避重就輕的態度,甚至把逆耳忠言視為偏見,把公眾呼吁視作異端,那么,就只會是人人緘口不語,又何來兼聽則明、集民智為大智呢?

六大思維支撐點

因此,當務之急應該是迅速調整發展節奏、放緩改革步伐、理清在不斷變化的國際形勢下中國改革與發展的基本走向,認清面臨的多種矛盾以及矛盾生成的歷史與現實原因,調動方方面面的力量和智能,在充分調查研究和確立完整系統的發展思路的基礎上,全面周密地設計與制定社會經濟政治的綜合發展戰略規劃。要使中國各級領導人深切地明白:中國改革的草創歲月已經結束而且必須結束,社會發展的內在要求決定了“摸著石頭過河”的階段已經過去而且必須過去。

那么,在設計與制定社會經濟政治的綜合發展戰略規劃的過程中,應該有怎樣的基礎性的思維支撐點呢?筆者認為至少要有六大支撐點:

第一個支撐點是要承認由于財富分配上的巨大差異中國已經存在不同的社會階層(如果不是階級的話)。在此基礎上認真地分析不同社會階層的共同的利益和不同的利益訴求。對共同利益部分要大加呵護,不同利益訴求應力求協調并加以取舍,方能顯現出國家作為全民的經濟社會組織者管理者的責任與功效。

第二個支撐點是著重解決社會財富合理分配的問題。也就是鄧小平在1993年9月的一次談話中所指出的,“發展起來以后的問題不比不發展時少”的核心所在。資本作為生產要素參與財富分配之后,所占權重之大,徹底改變了財富分配的格局,也打破了中國社會的平衡。由此也迅速拉大了不同社會群體階層的收入差距。財富向少數人集中,不但激化社會矛盾,而且最終會拖住以廣大內需為中心的增長方式的轉變。

第三個支撐點,那就是要對壟斷性資本加以節制。扶持中小資本、發展國家資本、節制壟斷資本、警惕官僚資本,這既是當年孫中山先生的主張,也是當今北方鄰國普京總理的所為。中國做好了利用制約資本的理論與制度的準備了嗎?

第四個支撐點是怎樣解決國家各級政府的高管人員(處于領導職務的國家工作人員)的選拔任用途徑問題。中國公務員普遍存在預見性差、管理水平低、處理應急事件不敏銳、缺乏政策實施能力、缺少復合型知識素養、嚴重脫離公眾以及難以抵御物質誘惑等等,這已經成為一種不爭的通病。其危害之大之深之久是直接瓦解著各級政府的施政威望和公信力。在中國急需公信與權威俱佳的強勢政府的今天,國家行政管理人員的疲憊懈怠推諉與務實能力嚴重缺失的現狀,幾陷國家內外形象于尷尬境地,使選任途徑的落后與弊端暴露無遺。

第五個支撐點是建立以誠信為核心的社會信用體系。做到這一點需要現代市場經濟健康運行秩序與傳統道德力量的兩面夾擊。因為政務誠信經濟誠信與社會誠信既是對傳統道德的撫慰更是現代社會正常發展的必需。一個彌漫著商業欺詐氣氛的社會不僅極大地危害廣大公眾,也絕不會得到世界各國的接納與認同。

第六個支撐點就是怎樣建立一種既保護境內公眾和平生活,又保證境外投資、技術勞務輸出和能源貿易安全的軍事防御體系。

夯實新發展的基礎

從以上諸支撐點可以看出,本文所主張的調整發展節奏、放緩改革步伐、理清改革與發展的基本走向,決不意味著放棄改革。相反,它們恰恰都是在夯實中國實現新發展與新跨越的基礎。又因為這些發展戰略的支撐點均具有重大的實踐意義和理論意義,所以破解他們的本身同樣會是一場更為深刻的思想解放、理論創新和改革探索!在人民共和國邁入60歲的甲子之年時,對改革快車進行一次全面的“保養”,已經是當務之急。治大國如烹小蝦,“保養”不精心,大修停駛甚至報廢也就不遠了。(摘自《總部經濟》2009年第12期,作者系《中國財經報》社長兼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