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核桃的眼淚

在2009年以前，我對山核桃并不是十分了解，在沒看到山核桃樹之前我可能跟大多數人一樣。以為山核桃長在樹上就是我們所看到的樣子，其實不是，它有穿衣服的，綠色的衣服。山核桃屬核桃科山核桃屬，為落葉喬木，樹皮光滑，幼樹時青褐色，老樹皮白色，裸芽，新梢，葉背面及外果皮外表均密被銹黃色腺鱗。幼年期生長緩慢，3年以后生長加快。一般6～7年開始結果，20年以后進入盛果期。通常高度能達30米。

山核桃是浙江傳統特產，主產于浙、皖交界的天目山區，分布于臨安的昌化、淤潛，淳安的臨岐、唐村，安吉的孝豐，桐廬的分水等地。昌化的山核桃產量居首位。

我國山核桃主要分布在浙江的臨安、淳安、安吉、桐廬和安徽省的寧國、歙縣、旌德等縣。浙江省近年種植面積約25.05萬畝，總產6300噸，占全國山核桃總產的85％，而主產在臨安市。

山核桃種仁味美可食，含蛋白質7.23％，含油率48％～53％，多者達69％，每百公斤堅果可榨取高級食用油及工業用油27～30公斤。

稀里糊涂的我成了昌化的媳婦，便有了接近山核桃的機會，并切身體會了種植、采摘與炒制核桃的汗水與淚水。

每年的白露是臨安核桃開打的日子，這可不像打稻子。主人想哪天打都可以的，政府有文件發到每個村。硬性規定必須到白露那天統一開桿，違反者會被沒收核桃或罰款。雨水、陽光、土壤，都與山核桃的健康飽滿有關。如果過早的采收，沒有到完全成熟期，果實很有可能不飽滿，導致流入市場的臨安山核桃質量下降，并且會影響核桃樹來年的結果率。所以，在白露前上市號稱“臨安小核桃”的絕對是冒牌貨。婆婆家核桃樹不多，總共幾十棵，今年才結了200多斤果，有一個自告奮勇的大叔要幫忙打。說到那個大叔，長得那叫一個壯實，我真擔心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還好我家的樹夠堅強。

每年到打山核桃的那幾天學校是要放假的，到時是老人小孩齊上山。男人爬上高高的樹，用竹竿把它們打下來。一天到晚都保持這樣一個姿勢，結果是兩腿僵硬，手酸痛。女人們在樹下撿掉落的果實，一個小時不到便直不起腰來。撿起來的傷痕累累的山核桃蒲，反正皮夠厚，傷不到里面。

為了不放過任何一個屬于自家的核桃，人們通常會把地盤網起來。最后裝袋，肩或挑或扛，把它們運回家。核桃樹基本都長在陡峭的山上，至少要將核桃挑到平地才能用山里常見的獨輪車運回家。到家后將核桃攤在空曠的地上，不能裝袋放或倒在一起，溫度過高會發芽，從而形成芽籽。

我們因為沒有那么多核桃，所以需要去別人家里收購。早上七點多鐘出發，一個村幾乎每家都要逛到，比較質量、大小，芽籽多不多，有沒有風籽(風籽是指被風吹落的果實，這種果實顏色略深，炒為成品后成為油籽，而且會感染其它的健康伙伴，非常不招人待見)。有的人家會把風籽分開裝袋，而有的人會充在一起，這時候就需要仔細審視。挑中一家的籽后，就開始裝袋過秤，記帳付錢。然后把裝好袋的核桃蒲裝上車，基本一車在一萬六千斤左右，將近300個編織袋。因為剛做生意沒錢沒舍得叫小工，都是男人和他爸裝車。他爸倒是扛個五六十斤蠻輕松；可憐的男人，從來沒干過這么多活，開始倒還可以，到后來硬是要哭出來，說拎著五六十斤感覺就像一百多斤那么重。裝好車一般都在下午五點以后了，往家趕，隨便扒拉兩口飯，又要趕到去殼的加工點，去晚了的話，所有出去收貨的車都集中在那兒，會非常擁擠。

把核桃蒲倒進一個機器，把外面的一層殼去掉。核桃籽就掉進裝滿水的木桶里，水可是清水哦，只不過幾袋過后，水就變顏色了，全是核桃汁。這種汁水染在手上呈黑色會發癢而且完全洗不掉，時間長了染上的那層皮膚會褪皮，在新舊交替的時候看著就像得了白癜風，非常難看。浮在水面上的是空籽，沉在水底的才是合格品。沖洗干凈后的核桃，俗稱“水籽”。

一萬六千多斤蒲全部脫完殼需要四個小時，這期間我們得一直呆在那，挑出不合格的芽籽、風籽，全部裝好袋子后裝車回家，到家后再搬進車庫，一直忙到凌晨三四點鐘才能稍稍休息一下。第二天一早要把所有水籽搬出去攤在陽光下曬，曬的過程中還需要再挑芽籽。曬出后我們又要出門去收購，如此幾天重復后，我們家男人終于抵擋不住了，發燒、頭暈，連著掛了兩天鹽水，真的是兩天啊，那個鹽水真是史無前例的慢，兩袋鹽水從上午十點多鐘一直掛到下午五點多………我倒沒生什么病，就是犯困，第二天熬夜的時候我是坐著也睡著，站著也睡著，只有不停地走來走去。大太陽要曬三天以上，曬得越干炒制出來的成品就越香。最讓人頭痛的是早上沒太陽，到了中午太陽冒了點頭，一番心理掙扎后搬出來曬，結果沒兩小時，天又變臉了，又趕緊收…………真是讓人崩潰!六十多編織袋啊，一袋一袋地扛上車到家后再一袋一袋扛進車庫。如此這般重復三天以上后，再用專用的篩子來分大小，分為小籽、中籽、大籽以及特大籽。在炒制之前還要再浮一遍半空籽，把核桃倒人裝滿水的木桶中，明顯高于其他伙伴的挑出來。這些工作都完成后就可以送去炒制了，炒之前要放在一個大木桶內用蒸汽蒸煮四小時以上，再炒半個小時左右，香噴噴的小核桃就誕生了!

我們只品嘗核桃的鮮美，抱怨核桃價格的居高不下，商人的黑心暴利…………有幾個人知道這背后的艱辛與淚水?我們的同行們，老鄉們卻在一味地打價格戰，我們傷的到底是誰的心?

每年打山核桃的九月份都是醫院最忙的時候，累倒掛鹽水的權且不計，每年都會有人從樹上摔下致傷致殘甚至致死，有的是因為樹干太滑，有的是因為樹干承受不住重量折斷。今年聽說有一個人是爬上樹后被盤在樹上的一條蛇嚇到掉下來的。有人向我們推廣安全帶，可是因為帶上后行動不便，很多農民都選擇不用。每年九月，在臨安總有很多個家庭染上悲情的色彩，一直以此為生的他們會不會有憎恨核桃的時候?

每一顆山核桃都有屬于自己的眼淚，而每一個靈魂也都有自己的悲愴與力量。

責任編輯：李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