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勝
這天,派來值勤的是新警察普斯卡夫。他從警校畢業(yè)還不足一個月,一直跟著老交警實習,單獨執(zhí)行任務還是頭一回。
“吱”地一聲,一輛伏爾加在距他一米處剎住了車。
“什么事?”司機探出頭來。“超速!”普斯卡夫說,“我要暫扣你的車!”司機滿臉不屑:“你是新來的吧,知道這是誰的車嗎?”普斯卡夫一怔,偷偷瞟了瞟車牌,不像是市里領導的車呀,便問道:“這是誰的車?”“市委波波夫書記的。” 司機答道。
普斯卡夫嚇了一跳,半信半疑地往車里看了看。這時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腦袋探出來,客氣地商量道:“小同志,挺負責任呀!我急著回去開會,趕時間,你就別扣車了行不行?”普斯卡夫在電視新聞里見過這個老頭兒,可不正是書記嘛!他不由得暗罵自己有眼無珠,一邊賠笑說:“對不起,對不起,耽誤您時間了。”司機“哼”了一聲:“以后把眼珠子瞪大點兒!”
又一輛車開了過來。遠遠的,普斯卡夫就認出這是輛大眾,車牌號碼也不錯。“吱——嘎”,一個急剎車,大眾車在離普斯卡夫只有半米處停了下來。
“干什么?”司機探出頭來,“知不知道這是誰的車?車里坐的可是我們區(qū)的彼得區(qū)長!”
普斯卡夫暗地里松了口氣,心想一個小區(qū)長你有什么橫的?就對司機說:“你的車嚴重超速,我決定暫扣你的車,明天到交警大隊接受處理。告訴你,別說區(qū)長了,市長的車我也照扣不誤!”這時候車后座的胖子掃了一眼普斯卡夫,拍拍司機,輕蔑地說:“不跟他攪和。”拿出手機摁了一串號碼,聊了幾句,胖子把手機遞給普斯卡夫:“你們隊長找你。”
普斯卡夫知道不妙,誠惶誠恐地接過手機。果然,隊長在電話里破口大罵。沒說的,普斯卡夫又是賠禮又是道歉,乖乖放行。
挨了隊長一頓臭罵,普斯卡夫垂頭喪氣地站在路邊,一輛黑色的轎車出現(xiàn)在普斯卡夫的視線里,“勞斯萊斯!”勞斯萊斯在普斯卡夫的腳尖前停下了,司機氣勢洶洶地來到普斯卡夫面前,張口就罵:“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勞斯萊斯你也敢攔?”這司機可比前兩個司機更橫,普斯卡夫偏不怕橫的,厲聲說:“駕駛證!”
司機很狂,“知不知道我車上坐的是誰?”
“是誰?” “聽好了,羅斯拉維奇村環(huán)球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區(qū)委委員列夫村長,我是他的司機兼保鏢。”
普斯卡夫“撲哧”樂了,原來不過是個土財主啊,行了,今天我就扣這勞斯萊斯了。他不再理司機,拿出單據(jù),“唰唰唰”寫了幾筆。司機沒辦法,只好回到車里向老板求救。
老頭兒說:“那行,我先打個電話,找個車來接我一下。”說著他走到一旁,掏出手機說了幾句。五分鐘不到,“嗚——嗚——”警笛聲由遠及近地響起,一輛警車風馳電掣般開過來,“吱嘎”停在三人身旁,從車上跳下一個人。普斯卡夫趕緊立正敬禮,吃驚道:“局……局長,您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市警察局局長。聽老朋友列夫老板打電話說車被一個小交警扣了,他立刻怒氣沖沖地趕來。局長根本不認識普斯卡夫,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瞧這禍闖的!這一下,普斯卡夫徹底蔫了,別說好車了,就連普通的車也不敢攔了。可不攔車怎么回去呢?眼看著天漸漸黑了,又一輛車出現(xiàn)了。
這回普斯卡夫可看準了,他沖到路中央,一伸手就把車攔住了:“超速,你的車扣下!”這個司機態(tài)度好多了,下了車又是鞠躬又是敬煙。普斯卡夫這次特別橫,不容辯解地留下扣車單,抬腿就上了車,松開車閘,一踩油門,“突、突、突……”地起步了,霎時間濃煙滾滾。那司機跟在后面甩開腳丫子狂追,大聲嚷道:“停——停下,警察大哥,我的拖拉機怎么會超速啊?它最高的時速也就三十公里……”
【原載2010年第6期《微型小說月報》】
題圖 / 霸道 / 卡齊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