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書(組詩)

叢 樺

1每天看新聞聯播嗎?

新聞在網上看，而且重點看新聞背后的網民評論，這里有最敏捷的思維和最高智商的黑色幽默。

2你的作品多與鄉村生活有關。為什么?

在有泥土的地方行走，我五臟安定，神志清明。天上是俺村的云和月，地下是俺村的靈與肉，我的魂魄護持在我左右。

3“愈是生活的，愈可能是藝術的”，對嗎?

對。從維米爾《倒牛奶的女工》到米勒的《拾穗者》等美術作品中所表現的是生活，更是藝術。我還收藏一些老東西，比如蒲團、蓑衣、柳條籃子，它們既可使用。又是一組最美的靜物。

4你認為詩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大巧若拙，大象無形。大成若缺，大文若質。

5訂閱哪幾種詩歌刊物?

一種。《詩刊》。從1992年開始訂閱。那時我的工資是143元。《詩刊》是1.5元。她是我的詩歌課本。我很喜歡那時的紙質，有點像新聞紙或毛邊紙，翻開一頁如撥開一片草。

簡書(組詩)

叢樺

現在進入村莊

你將看到兩側全是小麥

它們膚色金黃，互相輕碰著

發出磨鐮的聲音

你將看到田野里的

稻草人堅定地站在農耕時代

隨后你將看到家禽的社會地位

它們總是走在村路中央

你還能看到一些民問的經典雕塑

以水井、草垛、糧倉為主題

老人聚積在向南的墻根

風，也不能將他們刮走

沒有鄉村愛情

最年輕的女人也有四十多歲了

鄉親們都在忙

但會停下來和你打招呼

如果退回四十年

還能看到馬車、鍘刀和龐大的生產隊

這需要調動所有的情緒和記憶

傍晚時分，你將看到炊煙、燈火

暮歸的牛羊

聲音最大的是狗

全村的狗同時吠叫

一下子就把落日喝退了

你將看到夜色中的村莊

把什么東西都收起來

什么也看不見

什么動靜也沒有

今天，小麥開始大面積收割

準備下三個齒的鐵叉子

準備下寫有姓名的麻袋

準備下貼著福字的糧倉

準備下一萬畝成熟的小麥

把陽光長久停留的地方掃出來

把遺落路邊的麥穗撿起來

把膏藥貼在肩頭

把新麥鋪在房頂

請天空彎腰檢視

今天，小麥開始大面積收割

每個人身上都帶著麥粒

這是一個金色的節目

行人必須向小麥致以關切的問候

必須感激那些不遺余力的土地

它們埋下成噸的種子

又以無法估算的數量獻給你

必須感激那些在田間務農的身影

為了減輕你背負的罪責

他們賤賣了自己的一生

我只親吻我喜歡的東西

我親吻過小貓的鼻子

親吻雛雞的小腳丫

我曾親吻柳樹的嫩葉

同它一起唱春天的歌

我親吻過孩子的額頭

向他傾注母愛

即使像鳥一樣的輕啄

也最能代表我的心

作為一個飯量不大的人

我的嘴唇是挑剔的

為了保持它們的貞節

我只親吻我喜歡的東西

這東西的表面即是本質

顏色濃度不高。散發著生命的暖意

大小正好可以捧在手中

比如一個人的臉和下頜

當夕陽親吻著山頭

晚風親吻著湖水

我緊閉雙唇

在心中親吻那些我喜愛的東西

春天要做的幾件事

首先，我要上山

在云霧繚繞中辨認村莊和農田

那是幸福，更是溫暖

我要溫習一遍花朵的名字

古裝的桃李梅

時裝的連翹和紫荊

童裝的蒲公英

它們都裸露著絲帛的皮膚

我要去告訴被關在籠子里的畫眉

天空很藍。也很遙遠

在我們村，山羊躺在干草上

攤曬它暖水袋似的乳房

我要問候那頭懷孕的奶牛

并預祝它順利生產

我要在有泥土的地方行走

兔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如果不幸迷路，我就去他鄉流浪

我要在詩歌里托物言志

用鋪敘的手法書寫溫帶的生活

我要關閉電腦

讓鍵盤上的每一個手指都陷入沉思

我站在河床中央

我站在河床中央

用三千弱水洗我的長發

河的鼻息如此清涼

我貼近它的臉

抵達它那鋪著細沙的心頭

我站在河床中央

把弄臟的東西都鋪在石頭上搓洗

用棒槌指揮兩岸青山的對唱

像撒網那樣向著陽光抖開床單

放飛上面的紅牡丹和綠鳳凰

我站在河床中央

一點都不能阻擋它的流淌

樹木逐水而居，草籽化為魚群

看似平靜的天空深處盛滿夏季的閃電

我的影子被擊落在河床中央

它晃動著，像一團快活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