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 立
因為那幾年三天兩頭往硅谷飛,所以我實在記不清這個故事到底是發生在1998年還是1999年,總之是夏天的某個下午。
那天我和Excite com(當時著名的搜索門戶)的創始人Mark V.H在一家餐斤用餐,當時已經是下午3點鐘了,餐廳里僅有我們兩位顧客,我們坐在沿街的落地窗邊的餐桌旁。Mark是當時硅谷的風云人物,也是個億萬富翁。他還在斯坦福大學讀書的時候就和同學創辦了Excite com搜索引擎公司,Excite com緊隨著Yahoo上市,成為老大Yahoo之后的世界上第二大搜索引擎。
正當我們在加州的陽光下慵懶地打發各自盤中的食物時,我倆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窗外馬路對面沿街小店的二樓房頂上。突然爬上來兩個小伙子,他們將一塊白色舊床單做成橫幅掛在了二樓沿街的墻上,上面有五顏六色的6個字母:Google,下面有一排黑色的小字“The Next Generation of Search Enqine”(下一代的搜索引擎),最上方則寫著“Grand Opening”(隆重開業)。
Mark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這些毛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還弄什么搜索引擎!”其實,Mark也剛剛30歲出頭而已。但事實上,那時的我百分之百地堅信地球上搜索引擎的疆土早就已經定局,當時四大上市的搜索引擎公司各占一方:Ya-hoe、Excite、Infoseek和Lvcos——猶如不可一世的四大天王。
吃完飯出了餐廳,Mark戴上了墨鏡,開著他的跑車揚長而去。我呢,因為一會兒還要在附近見另外一個人,就獨自在街上閑逛,消磨時間。也許實在是太無聊了,也許是出于對“下一代搜索引擎”的最后那么一點兒好奇心,我決定去看看這些毛孩子們到底在搞些什么花名堂。
二樓是個不大的公寓,房門口還有一個樓頂露臺,三四個小伙子正在上面拖著自來水管打水仗,玩兒得不亦樂乎。見有客人上來,小伙子們停止了樓頂的水戰,一邊大聲叫著“有請第一位”,一邊熱情地向我迎了過來。我愣住了,難道我是“第一位”?什么意思啊?經過一番溝通,我才明白今天晚上是Google的開張派對,小伙子們在陽臺上澆水,想讓被加州陽光暴曬了一整天的陽臺快些清涼下來,他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應邀到場的客人,事實上我是不請自來的。
我敢肯定地說,不親臨其境的話,沒有人可以想象出Google那時的辦公室有多么簡陋,比起附近那些超級奢華的Yahoo、Excite、Netscape等大公司的辦公室來,Google二樓的房間里,只擺放著幾張舊木板桌子、木板椅子和零星幾臺電腦(當時的Google大概還寄生在斯坦福大學的校園網上)。
對于我這個不速之客。小伙子們沒敢冷落和怠慢。其中一個矮矮瘦瘦的小伙子自我介紹說是斯坦福大學的一個研究生,還現場打印了幾頁Google服務器群的拓撲圖,滔滔不絕地給我介紹起Google的搜索原理。我一邊聽他講解,一邊在心里不以為然。不一會兒,熙熙攘攘地又上來了一撥人,看上去都是斯坦福大學的同學,他們中的一個白白胖胖的小伙子見我是一個陌生人,過來和我握手聊天。他連名片都沒有,隨便撕了一張紙條,寫了個郵件地址和電話給我。
這里地方小,人多,這幫窮酸小子們連吃的喝的都沒有準兒,居然也敢開派對,嘰里呱啦盡在說他們學校里的那點兒臭事兒,打打鬧鬧的實在無聊。我想,這世界上還有多少重要事情在等著我去處理,別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再看一下手表,和我要見的人約定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于是我從人縫里擠了出來,下了樓。拍拍衣服,順手把那張打印的拓撲圖,包括白白胖胖小伙子手寫的那張破紙條,統統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里。
2000年,我的辦公室里來了一位在上海東華大學讀博士的實習生。她電腦壞了,所以我把備用的一臺筆記本電腦借給了她。一星期以后,她把電腦還給了我,我重啟時發現她把瀏覽的主頁設成了Google,頓時我眼前一亮:這不是那條白色橫幅上的幾個字母嗎?
過了幾天,我在網上偶然讀到關于風險投資歷史上第一筆超過500萬美金的A輪投資:Google。
過了幾個禮拜,我在一本雜志封面上看到了那個白白胖胖的小伙子,他好像結實了點兒,也顯得成熟了些,名字叫謝爾蓋·布林!
過了幾年,Google成了納斯達克歷史上最轟動的一樁1PO(首次公開募股),謝爾蓋·布林則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億萬富翁,年僅30歲!
我捶胸頓足,后悔莫及,那年那天,我為何不在那樓上的屋子里再多磨蹭一會兒,好歹也塞給謝爾蓋十萬八萬美元,那么到今天那些錢即使沒有翻3000倍,多少也有個300倍吧!
(摘自《IT時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