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伴兒

林特特

王老太太主動招呼小周：“小姑娘……”早過了18歲的小周有些受寵若驚，問：“什么事兒?”王老太太說：“你姥姥是不是山東人?”

小周家住401，王老太太住302，平日里兩家沒有交往。

小周搖搖頭：“我姥姥家是安徽的。”王老太太“噢”了一聲，眼神中的幾分盼望變成了失望。王老太太沒和小周的姥姥認成老鄉，卻就此結識了小周。此后。上下樓或是在小區里碰到，她倆都會互相打個招呼。

等到天氣暖和些，王老太太出外活動的次數多了，總推著用來買菜的小車在小區里散步。再后來，老太太養了一只狗。那天小周剛結束外地的學習回京，拖著行李經過3樓，突然響起的狗叫聲嚇了她一跳。媽媽告訴小周，302老太太新養的狗已經引起鄰居的公憤了，“樓道里一有動靜，它就大叫”。

過了幾天，小周又遇見了王老太太，也看到了那只狗。它實在不討人喜歡，灰而干的毛，厚厚的一坨堆在身上。可王老太太對著它，連皺紋里都滲著溫柔，低聲細語地囑咐它，像在囑咐一個孩童：“寶兒乖……”

可“寶兒”一點兒也不乖。小周的雅思考試到沖刺階段時，再聽到302“寶兒”的狂吠，就有些忍無可忍。她把書一推，穿上鞋，噼里啪啦往外沖。站在302門前，她舉起手，想敲門告訴王老太太，讓狗別叫了，但302門后，“汪汪汪”的狗吠中，王老太太的聲音絮絮傳來，好像正說著些什么……王老太太大風天里推著小車顫巍巍走路的樣子在小周眼前閃現，她最終把抬起來準備敲門的手放下了。

進入夏天，王老太太多了個愛好，總搬張椅子坐在樓梯口。你說她是乘涼吧，午后太陽正大，她也坐在那兒；你說她是遛狗吧，她的“寶兒”早蜷在她腳邊閉著眼休息了。有天晚上突然下起瓢潑大雨，小周跑進樓梯口，發現王老太太還安坐在那兒。她禁不住停下來問：“王奶奶，您待在這兒干嗎呢?”“我在等28樓的李老頭。我家寶兒和李老頭關系最好，每天李老頭都采和它玩，不過他沒個準點兒，所以我再等等。”

“都這個點兒了，還下雨，說不定他今天就不來了。”小周說。“再等會兒，寶兒就這一個伴兒。”王老太太很執拗，“萬一李老頭來了，我不在呢?”

回到家，小周在MSN上向男友報告：“說不定王奶奶就此黃昏戀了?”“甭管是不是，每天都能固定和某個人見面聊聊，哪怕在一起就是玩玩狗，也是個伴兒。”男友說。

那天，小周遇見王老太太，隨口說：“王奶奶，過些日子我就出國了，以后不能和您常見了。”王老太太有些吃驚，更多的是失落：“出國?那以后……這做街坊，剛熟。”小周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虧欠了王老太太什么。“去哪個國家啊?”王老太太問。“英國，倫敦，去讀書。”“讀書好啊!”王老太太說。

小周正準備上樓，王老太太卻說：“我女兒也在英國。去了好多年了，以前也是去讀書。”這是小周第一次聽王老太太提到親人，之前一直以為她是孤老。

“他們一家都在那兒。干脆我把她寫信的信封找給你，具體地址我搞不清楚。”王老太太把門敞開，往里讓著小周：“你等等，我給你找去，就在床頭。”

小周站在302客廳的中央，王老太太的聲音從里屋傳來：“說不定，你能見到我女兒呢。一個人在外面挺可憐，得有個伴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