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演講

喬治·亞當斯把最后一口早飯吃完，站了起來。“我走了。”他對妻子說，“晚上見。”

“不要忘記去兒子的學校。”妻子說。

亞當斯不解地問她：“為什么要去兒子學校?”

“今天是父親節。學校請學生們的父親去聽課。”她說，“我昨天提醒過你，忘了嗎?”

“可是，”亞當斯說，“你知道，我從早忙到晚，實在抽不出空呀!”

“你必須去!”妻子說，“前兩年父親節你部沒去，博比非常失望。這次，我已經替你答應他了。”

亞當斯記住了妻子的話，中午辦完事后便匆匆往兒子的學校趕。到了教室里，語文課剛剛開始。亞當斯稍作遲疑，推門而入。他先看到了兒子的臉，博比坐在前排，高興地沖他眨了眨眼睛。亞當斯躡手躡腳地走到教室后排，與其他家長坐在一起。

這時，老師說：“現在讓我們看看大家的演講稿寫得怎么樣。”學生們紛紛把手舉起來。“好，格青杰，你先來。”

這是一個瘦瘦的金發男孩，手里拿著一張紙，蹦蹦跳跳地走上講臺。他用唱歌似的語調讀起來：“我的爸爸待人寬容，正是由于這一點，我非常喜歡我爸爸。”這時幾個學生轉過頭，看了看坐在后面的一個男人，發出嘻嘻的笑聲。“有一次，我跟爸爸要五塊錢。”格青杰念道，“爸爸說，他只能給我兩塊錢，我說，兩塊錢現在什么也買不到。他說，那就給我三塊錢。后來，我們繼續在飯桌上談判，爸爸又讓步了，說給我四塊錢。吃完飯，爸爸就給了我五塊錢。所以，我說我爸爸待人寬容。”

亞當斯笑了笑，同情地看了看格青杰的爸爸，心想這種事公布出來肯定會讓他很尷尬。這時，另一個男孩走上講臺，開始了“我為什么愛我的爸爸”的演講。

亞當斯驚恐地發現，這是一個命題演講，每個人的演講題目都是一樣的，而他兒子的桌子上也放著一張紙，博比正急切地盼望上臺演講。亞當斯的手心開始出汗，他看了看墻上的鐘，希望時間快點過去。

第二個小孩演講時，大家不時發出笑聲，待這個男孩回到座位上，亞當斯又抬頭看了一眼鐘，離下課還有七分鐘。這時又有幾名學生舉起了手，其中就有博比。老師說：“好吧——下面請薩特利上臺演講。”博比失望地放下手，亞當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把目光固定在那只鐘上。

薩特利顯然受到剛才大家笑聲的刺激，演講時語速放得很慢，有點怪里怪氣。他說他爸爸在家里經常不得安寧，因為他媽媽和姐姐總是在練習小提琴。

亞當斯意識到，孩子們與其說是在夸爸爸，不如說是在用他們敏銳的眼光觀察家庭生活的細節。孩子們的這些描寫顯然讓父親們出乎意料，所以才哄堂大笑，其實，這笑聲也多少有點掩飾心虛的意思。亞當斯想，如果博比演講，會說他什么呢?或許會說克扣兩周零花錢的事，或許會說打屁股的事，那次他心里煩，而博比又吵又鬧不安分。他這么一想，發現類似的事情還有許多。

薩特利講完了，墻上的鐘顯示離下課只剩下兩分鐘。亞當斯把手心在褲子上擦了擦，抓住了帽子。然而，博比這時又舉起手，非常固執，老師說：“好吧，博比，你上來說說。”

博比說得很快，他說了一大串的事，但亞當斯不是沒印象，就是以前從沒有當回事。比如，有一次他允許博比熬夜看電視轉播的球賽；在一個并不特別的日子給他買了一個擊劍面罩，等等。最后，博比總結說：“這就是我認為我有一個好爸爸的原因。”亞當斯先是吃驚，后來是難為情。下課鐘聲響了，所有的父親和孩子們一起走出教室。

博比在走廊等他。亞當斯走到他跟前，猶豫片刻。“你，呃，演講得很好。”他說，有點結結巴巴。

亞當斯還想說些別的，但又不知說什么好。“晚上見。”最后他擠出這樣一句，然后戴上帽子，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