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桂樹暫時不開花

他打小頑皮，經常冒犯家規，惹得父親常手執木棍準備開打。母親疼惜地說孩子打多了叫鄰居看見了不體面，便憐愛地將他抱走，以免皮肉之痛。

那時他還不懂什么是體面，只知道從心底感激母親，覺得她就像避風港，即使起了再大的風浪，也會替他抵擋分擔。于是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忠厚做人，為母親爭光。

他參加中考，結果發揮失常，名落孫山，父親掄起木棍要狠狠教訓他。母親沖上前去，用身子替他阻擋。父親訓斥母親：“孩子都是叫你給寵壞了!”

母親寵他是真的，可他頑皮搗蛋、中考失敗，卻與母親無關。他望著不吱一聲的母親，望著她的落寞無奈，眼里泛出了淚花。他到底哭了，因為母親的愛濃得像一杯鮮甜香郁的牛奶，更因為自己辜負了母親，辜負了那份傾心施予、無怨無悔的愛。

他選擇了復讀，母親每夜替他添茶倒水，削好水果備好點心，料理好生活中的一切。她依舊那么愛他，沒有絲毫的變化。9月是桂樹開花的季節，桂花開了，院里飄溢著怡人的芬芳。大清早他起身去庭院鍛煉，聞到一陣陣濃重的香味，接著看見母親正手握噴霧劑，往院中的一棵桂花樹噴灑著什么，便詫異地問母親。

母親惶然地看著他，說：“這棵桂樹種了5年還沒開過花，我擔心它今年又不開花，給它噴點桂花香水哩。”“桂樹不開花，你噴香水有什么用?”他疑惑地問。

“可能受氣候或土壤的影響，這桂樹推遲了花期，暫時忘了開花。可是如果它再不開花，就要被人誤以為是不會開花的樹，是無用的樹了。”母親轉過身，繼續往樹上噴灑，壓著嗓門說，“我替它噴上香氣，白天有人再問起這樹怎么沒開花，我就帶他們聞香味，對他們說它幾天前剛開過花，開得可艷麗可芳香呢!”

他眼前浮現出幾天來行人路過桂樹時的輕佻詰問，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母親煞費苦心地為桂樹噴香，竟是在替它遮掩起未開花的窘相，在替它阻擋人們的那些鄙夷的目光。回想起曾犯過的錯，回想起中考的落榜，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這棵桂樹，一直在荒誤時日，一直在貽誤花期招惹是非，是母親始終善意地袒愛，精心地護佑，才使得自己沒有遭受過他人的嘲諷和嫌棄。沒有自暴自棄呀!

“這樹是我當初精挑細選的，相信來年它一定會開花。”母親拾掇好工具，勾住他瘦削的手臂釋然地說。他緊緊地偎住母親，竭力扭轉頭，不讓眼淚墜落。

桂樹暫時忘了開花，再給它些許機會，讓它獨沐風雨靜享陽光，來年一定會開花。那以后，他常常想起母親的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格外刻苦地讀書，終于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重點中學。那一年，桂樹果然開了花，潔白的花朵星星點點綴滿枝頭，花香沁人心脾。

再后來，他順利地被一所重點大學錄取，畢業后找到滿意的工作，成為單位的骨干，業余時間還堅持寫作。而那棵桂花樹，年復一年艷麗芳香地陪伴著他和父母。

坐在桂樹下，沉浸在花香里，他安靜地寫下這篇小文，在結尾處寫道：真正的美麗，不在于發現美好欣賞美好，而在于轉換美好創造美好。信任才是最有效的鞭策，包容才是最有效的鼓勵，如果你確信那是一棵會開花的樹，如果桂樹暫時不開花，請替它收藏好這個秘密，為它再多爭取一些寧靜，或許在你精心的呵護下，來年就會看到花開滿枝，香飄滿園。

(偶然摘自《哲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