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與謊言

韓寒說:人生的第一次撒謊常常是從作文里開始的!

這句話讓人莞爾一笑，有幾分無奈，又有幾分懷舊。誰沒有過編造作文情節(jié)的經(jīng)歷呢?在我短暫的作文史里，我家的那條笨狗分別在我三年級暑假、五年級的某一天從湍急的河水里救過我兩次。沒想到第二次救我時，語文老師還記得兩年前的情節(jié)，作文最后批閱道:“你怎么又掉河里去了?下次小心點。”后來意外讀到賈平凹寫的《雪虎》，讀完笑得喘不過氣來。賈平凹家那條叫做“雪虎”的狗也曾經(jīng)跳進河里救溺水的小孩——原來我跟大師這么接近過。可能賈平凹寫的時候，這個情節(jié)還沒人寫過，賈平凹寫出來后，跟風的多了，也不知道我在哪本優(yōu)秀作文選上瞥見過大概意思，先后編造出兩篇作文來。可惜，我家的笨狗其實只會騙吃騙喝，連“滾開”的指令都聽不懂。我在作文里撒謊了。

有時我們也會“被撒謊”。課本里有一篇命題作文《公園的一角》，出題者顯然沒有考慮過廣大的農(nóng)村學生可能從來沒有去過公園，咬破了筆頭也想不出來公園是什么樣子，硬著頭皮在長滿絲瓜和青椒的公園里逮豆蟲，好不容易湊足了字數(shù)，隔天老師十分同情地說:“大家把題目改成《菜園的一角》吧。”后來教育界為了這篇作文起了很大的爭議，有人建議把教材分成城市和農(nóng)村兩種，這樣可以因材施教，貼近生活來傳授知識，反對者認為這是赤裸裸的歧視，并有可能造成教育目標功利化。爭議結(jié)果教材還是城鄉(xiāng)一樣，這篇作文被刪除掉了，總算使農(nóng)村學生免除了“被撒謊”的境遇。

其實老師們比較關(guān)注文理和修辭，對作文內(nèi)容的真實性并不在意，因此大可以妙筆生花。當年有個新概念作文競賽，在學校里初試時，老師表揚我想象力豐富，設(shè)計的情節(jié)十分巧妙，當時我洋洋得意，后來回想起來十分汗顏，那不就是說我有撒謊的天賦嘛!可惜我的作文只有授業(yè)老師欣賞，終于和新概念無緣。有個人顯然比我要聰明許多，編造的情節(jié)更加精彩，于是他得到了新概念作文競賽第一名，這個人叫韓寒。

可見，韓寒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是有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作基礎(chǔ)的。后來，他把這個經(jīng)驗發(fā)揚光大，作文越寫越順手，終于寫出了《三重門》，如同鳳凰涅槃一樣，一旦作文進化到小說的境界，就再也沒有撒謊之虞了。

我看《三重門》的時候，讀到林雨翔和Susan分手那段，似乎有點眼熟，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圍城》里的方鴻漸和唐曉芙，突然覺得韓寒的那句話有點大徹大悟的意味，后來韓寒似乎厭倦了寫作文或?qū)懶≌f，改行去開F1方程式賽車了，前兩天還在鳥巢里和車王舒馬赫單挑了一場，或許在激烈的跑道上，他不需要考慮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情節(jié)吧。

編輯提點

誠實永遠比高尚重要，誠實是高尚的前提。沒有誠實的所謂正確認識、高尚觀念、文理修辭，就像假冒偽劣產(chǎn)品做出了天花亂墜的說明書、謊話連篇的廣告。其實即便是小說也有真實性在里面。因為誠實分兩種，一種是對事實的真實陳述，一種是對觀念的誠實表達。前者表述真相，后者表達真心。作文，還是要從表述真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