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給媽媽的10個對不起

孫佳

媽媽,對不起。今年春節(jié)我沒有回家。我知道你從很早就開始準備著我愛吃的家鄉(xiāng)特產,很早就在計劃,我到家那天給我煨哪一種湯。我甚至知道,你在日歷上畫了無數個倒數的紅圈。可我臨時決定不回家了,但是忙到忘記給家里去一個電話。年底加班時接到你的電話,正在忙碌的我只是不耐煩地回答:太忙了,車票又難買,今年的獎金還沒著落,不打算回去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甚至在電話里拒絕了你要來探望我的要求。后來爸爸告訴我,那天你默默地放下電話后,哭了。爸爸以為你是因為我不能回家而難過,你卻說:“女兒一個人在外面太辛苦了,回趟家都這么難。”

媽媽,對不起。不懂事的時候,我一直將做飯視為你的義務。我因為飯菜不可口對你大發(fā)雷霆,自己貪吃長胖卻埋怨你做菜油水太大。你總是毫無怨言,甚至樂呵呵地說:“下次媽媽給你做更好吃的。”現在的我北漂在外,為了省錢,每天都被油鹽醬醋弄得心煩意亂,這才知道做飯并不像歌里唱得那么浪漫。可你每次給我做飯都樂此不疲,甚至想方設法給我換花樣。一次,在公司憋了一肚子氣,回家后對著專門來照顧我的你大吼:“你除了做飯外什么也不會,就知道嘮叨!”那一瞬間,我看見你眼里閃過一絲落寞,卻什么也沒說,默默地為我盛好飯菜,擱進微波爐,然后走進了臥室。那一刻,我很后悔,卻無法把已說出口的話收回。

媽媽,對不起。我第一次來月事,慌亂得直哭。你叮囑我,不要吃酸冷的食物,不要接觸涼水,腰腹部注意保暖。我點頭答應,開始養(yǎng)尊處優(yōu)地一滴冷水也不沾,連內褲都扔給你洗。一次,我聽見你抱怨腹痛,不久就看見你正在用冰冷的水清洗蔬菜。我竟然忘記了媽媽也是女人,也會有那么幾天,可我并未分擔你的辛苦,只是隨口叮囑你要用熱水,別心疼水電費,然后抱著熱水袋坐到了電視機前。

媽媽,對不起。從小到大,我的生日你都會記得為我慶祝,還讓我呼朋喚友玩兒個痛快。直到有一次,我聽到有人說,我們的生日就是媽媽的受難日,因為那一天媽媽歷經十月懷胎的艱辛,如受難一般生下了我們。可是那一刻,我竟然發(fā)現自己連你的生日都不記得。那天回家后我就沖進廚房抱著你哭,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媽媽,我從沒想過我的生日就是你受苦受難的日子。”你甚至有些不太習慣我的擁抱,只是笑著說:“講什么傻話,媽媽生下你那天是最幸福的日子啊,怎么能不好好慶祝呢?”

媽媽,對不起。經過了沉悶壓抑的中學生活,進大學后,我開始肆無忌憚地享受青春。我熱衷于打扮,去跳舞、唱歌,去聚會、旅行,我將你的勸誡當做嘮叨,每次都急不可耐地想掛掉你的電話。因為我喜歡的男生正在樓下等我,我的舍友正等我去逛街吃飯。那年寒假回家,我發(fā)現家里新?lián)Q的電話機竟然磨花了數字按鍵。爸爸告訴我說,每次為了打通我宿舍的總機,你不知道要撥多少次長途區(qū)號和號碼,一直到門房的阿姨接通轉分機為止。

媽媽,對不起。等我到了30歲,為眼下生出的第一道皺紋心急如焚時,這才發(fā)現自己忘記了媽媽也曾有過美好的年華。記得工作后的一天,和你搭乘公車,有個年輕人給你讓了座,我這才意識到,你真的老了,我從沒想到一直陪伴我的媽媽會老得這么快。當我重新端詳你的面容時,才發(fā)現你兩鬢斑白,膚色暗沉,即便再合體的衣服和昂貴的化妝品也無法讓你恢復年輕。而我,一直對這一切毫無知覺。

媽媽,對不起。大學畢業(yè)后,我開始找工作,我知道你多么渴望我留在你身邊。你甚至在家鄉(xiāng)為我準備好了婚房。可執(zhí)拗的我非要遠赴他鄉(xiāng),你的勸阻和眼淚打動不了我任性的心。你擔心我獨自在外吃不好、睡不好,擔心我受不了工作壓力,甚至在電話里聽見我異樣的聲音都會擔心我是否生病。為了看到我的樣子,年過半百的你竟然學會了視頻聊天,當你第一次從攝像頭里看見我時,你笑得那么開心和滿足。

媽媽,對不起。自從我離家后,打電話成了你的習慣,你說過,一天不聽到我的聲音就難以入眠。記得嗎,幾年前,我和一群驢友去珠峰,不想讓你擔心,就說去了四川。在珠峰手機欠費停機,我只顧著玩,就沒理會。等我充好值,給家里打電話時,首先聽到的是你的哭聲。你委屈而擔心的聲音讓人心碎:“怎么才給我打電話,我要急瘋了。”我這才知道,一直打不通電話的你害怕我出事。那時我換了工作,也搬了家,除了手機號碼沒有任何聯(lián)系方式。兩天時間,你就坐在那兒等我電話,只要鈴聲一響就馬上拿起話筒,你害怕這輩子都找不到我了。聽到你的哭聲,我心如刀絞。從那以后,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將手機開機,為了不讓你擔驚受怕。

媽媽,對不起。工作后的我,經常將你當做傾訴筒,我或神采飛揚或哭哭啼啼地向你講述工作中的喜怒哀樂。你總是安靜地聽著,哪怕并不都能聽懂。可是,我從未問過你有何不順心的事,身體是否不舒服,我連一句“今天你過得怎么樣”都沒問過。我無數次這樣問候我的朋友、同事,甚至是陌生的網友,卻吝惜得連一次也沒有問過我的骨肉至親。

媽媽,對不起。為了給我買房子,你動用了養(yǎng)老的積蓄。我在這個房價驚人的城市里工作、戀愛和生活,漸漸地,想有個自己的小窩。我看中了一套小小的房子,我借了又借,湊了又湊,還是差5萬塊錢。無奈之下,我撥通了你的電話。“媽媽,我買房子差5萬塊錢。”說出這話時,我羞愧得無地自容,一向標榜自立的我也成了不孝的“啃老族”。你沒有猶豫,立即說道:“告訴我銀行卡卡號,我馬上匯過去。”第二天,我呆呆地看著取款機屏幕上的數字,整整多出5萬塊錢。這些錢是你從微薄的工資里一分一分攢下的,不知道存了多久,也不知道你怎樣省吃儉用,才有這巨大的數字。可你毫不猶豫地給了我,甚至連一句多余的話也不問。我打算還你,你卻付之一笑:“傻孩子,媽媽存的錢不都是給你的嗎?”房子買下后,我拍下了房子的照片,給你發(fā)了過去。你說:“不錯,就是小了點兒,以后媽媽來住都不方便。”我說:“怎么不方便,我們睡一個被窩。”你笑了:“媽媽打呼嚕呢,怕影響你休息。”我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媽媽,我們有多久沒睡一個被窩了呢?

今年的母親節(jié),我又沒能陪在你身邊。小學五年級第一次知道母親節(jié)時,我將它視為一個洋派的節(jié)日。為了追時髦,我買了一朵大紅的康乃馨送給你,你有些吃驚,繼而非常歡喜。那朵康乃馨被你精心地插在一個玻璃杯里,每天給它換水,切掉腐梗,直到它萎縮發(fā)黑才被你戀戀不舍地扔掉。我長大后,有了收入,給你的花束越來越大,母親節(jié)禮物越來越好,但是我都不在你身邊。

媽媽,我說的每一句對不起,都是一句我愛你。說完這10個對不起后,才知道我有多么愛你。媽媽,如果有來世,能不能換我來照顧你?我要加倍償還你今生對我全部的愛和牽掛。我會用我的愛呵護你,永生永世。媽媽,對不起,媽媽,我愛你。

(趙春輝摘自《說給媽媽的10個對不起》

江蘇文藝出版社欣生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