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寧
家里養了兩只吉娃娃,男生叫可可,女生叫妞妞。
他們在客廳的沙發上嬉戲玩耍,像我和辰一樣,將遙控器爭來搶去,不為換頻道,只為了享受這樣旁若無人的相愛時光。有時候他們中的一個,會在沙發上困倦地睡去,而另一個,必定是忠心耿耿地守護在旁邊,看到有人過去,即刻警覺地站起,似乎怕我們打擾了自己愛妻(夫)的酣眠。
大多數時候,守護者的角色都是可可來扮演。漂亮的妞妞像一個任性又愛慕虛榮的小女生,時不時就耍一些小脾氣,或者玩一些小花招兒,讓可可為她焦急上火、煩惱憂傷。每當家里來了客人,不論男女老少,妞妞都會撒嬌地撲上去,依偎到他們懷里,故意扮成一個羞澀的少女,嬌嗔地叫上幾聲,并用這樣縱情的叫聲,引起可可對來客的追逐與抗議。
我看出兩只狗的愛情,與我和辰的一樣,并不是完全地平等。那個在后面氣喘吁吁追逐著的,永遠是可可:他將最好的香腸留給妞妞,外出時為她保駕護航,下雨時將她用力地朝家里喊,天冷時用自己的溫度緊緊為她取暖;如果有誰訓斥了妞妞,他肯定第一個上去給她安慰,并同時不會忘了對欺負她的人一通兒憤怒的吼叫。
他們這樣地相親相愛,讓在大事小事上都爭吵不休的我和辰覺得慚愧。我們為誰來拖地而爭吵,為哪個忘記了關掉熱水器而發怒,為誰先回家做飯而推諉,為誰應付出得更多一些而爭辯,為先接誰的父母來住而斤斤計較。
我們爭吵的時候,可可和妞妞會膽怯地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我們。而可可,甚至會為了怕妞妞被我扔東西的聲響嚇住,將妞妞使勁地往陽臺上拖。那里有一個放雜物的箱子,他讓妞妞躲在里面,自己則時不時地探出頭來,看我們的戰爭是否已經平息。可可不知道,在我們眼中,形體瘦小的他不過是一個脆弱到沒有任何力量保護妞妞的小狗而已,可是,他依然努力地將自己扮成英雄的模樣,保護著他愛的妞妞,不舍得讓她受一點兒委屈。
這樣的愛情,終于在有一天我帶妞妞單獨出門時出了事。我牽著它逛街的時候,因為看中了一件衣服,在試穿的空當里,被可可寵壞了的妞妞離開我跑到大街上。她以為可可會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地守護她,卻忘了她的身邊是粗心大意的人類。她就這樣離開她的主人,成為一只再也找不到家的流浪狗。
等待著妞妞歸來的可可,沒有瘋狂,也沒有出走。他只是日日靜候在門邊,等待妞妞回來。他一直相信她會回來,相信她不是因為任性負氣出走,相信她能夠聽得到他的呼喊,相信她能夢得見他的眼淚。
可可從此成為一個憂傷的“詩人”,眼睛里常常飽含了淚水。這樣的深情,沒有人能夠懂得,我的朋友們來了會照例逗他,說,你的妞妞呢?每當這時,他的眼睛里便會瞬間蓄滿了淚水,不再理會任何人的引逗,蹲在沙發的下面,任我們千呼萬喚,都不肯從黑暗里出來。
我想起自己的無情——與辰吵了架,他離家不歸,我從未有過擔心,甚至為可以一個人在家獨占電腦而慶幸不已。我沒有想過,他是否已經吃飯,是否有地方去住,是否會借酒澆愁。
是可可日日癡情的守候,讓我明白,原來很多時候,人類的愛情未必就比兩只狗的相愛更高尚,或者深刻多少。
而一份純真的愛情,原來就是一顆心,在黑暗中孤單隱匿住的無助與憂傷。
(秋樹摘自《都市女報》)